李世民的眸子有一瞬的黯淡,但旋即恢復平常。
他與杜懷信對視一眼而後看向李道玄,語重心長道:「你的身手是好,卻無威望,若是日後你脫開我獨自領兵,千萬千萬小心謹慎。」
李道玄點點頭,可依舊懵懵懂懂的,他好歹也是大唐淮陽王,總不至於真的碰上不長眼明面上對著乾的將領吧?
在一旁見了全程的李道宗笑著搖頭,往日裡跳脫的堂弟居然也有如此安靜的一面。
不過,這確實很有意思。
李道宗隱晦地瞥了眼此刻正在教導李道玄的李世民,抬頭看了看天邊的奇異景象。
「武事告成,天授神佑嗎……」
李道宗喃喃,穩重成熟如他,在最初的興奮過後,隱秘的擔憂隨即浮上心頭。
這場虎牢關戰役的勝利,恐怕大大超出了李淵的預料,竇建德已敗,王世充便不在話下了。
一戰而中原克,天下遂定。
自古以來,從未有之。
如此不世之功,偏偏是一個並非太子的皇子立下的,這要東宮如何看待他,這要李淵如何封賞他?
懷不賞之功,處嫌疑之地,只怕日後李世民除了登基成為新皇外,最好的結果便是被剝奪權利終生圈禁,而最壞的結果恐怕便是丟了性命吧?
李道宗輕輕嘆了口氣,不論如何,這幾年下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
思及此,李道宗勾唇,他選擇相信李世民。
看著幾個年歲均不大的少年說說笑笑,被晾在一旁的竇建德心緒複雜。
他抬眸看向天邊的異像,光焰射天,觀音金身畢露。
竇建德有些呆愣,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
他的前半生何等傳奇,世代務農,一朝起兵稱王,斬殺宇文化及,眼見夏國蒸蒸日上,不料虎牢一敗,直接一無所有。
本以為他是這個時代的主人,卻不想不過是他人的陪襯罷了。
竇建德看向李世民突然開口:「我敗了,願賭服輸,但我的妻子與左僕射齊善行趁亂跑散。」
李世民眉心微蹙,看向竇建德頷首示意他繼續說。
「齊善行是我最信任的臣子,也是最有威望的臣子,秦王可否讓我修書一封,便讓齊善行勸誡我的餘部,舉國降唐,秦王看這個條件如何?可否換下我的一條命?」
這竇建德倒是挺聰明的,實際上有沒有他的信,夏國都是撐不了多久的,投降是遲早的事。
但竇建德偏偏是在戰場上直接被捉的,便是想談條件都不行。
這樣的身份,這樣在他與王世充作戰時橫插一腳的做法,管他是不是仁義的王,管他在百姓中聲望如何,在李淵那裡絕對逃不過一個死字,便是他也沒有立場勸阻。
李世民沉吟片刻,其實拋開雙方對立的立場,他還是挺欣賞竇建德的為人,所以他沒有猶豫當即點頭:「行,不過你的速度得快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