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陛下在此刻殺了竇建德只怕更會激化我朝與山東的矛盾。」
「竇建德素來受百姓愛戴,劉黑闥起兵為何會一呼而應,分明是有我朝安撫不當的緣故在。」
說著李世民不畏不懼直視李淵:「陛下難道要一錯再錯嗎?」
李淵眼眸微眯,看著此刻雖然半跪著但依舊氣勢驚人的李世民好笑道:「你可知隋又是如何亡的?」
「楊堅楊廣兩代帝王不留餘力地打壓重臣平衡百官,可最後呢?卻依舊落得個被背叛的結局。」
「一味的仁德不過是騙騙那些愚昧的百姓的話術罷了。」
「李世民,朕從小是如何教導你的,開了個文學館,成天跟著一幫子不知所謂的文人廝混,你如今是越來越叫朕失望了。」
這數百年來,不是沒有帝王想著用仁義的手段來治天下,可哪一個成功了?
亂世唯有用重典才能治理好國家,誇誇其談滿口道義又有何用?
李世民聽著李淵的這番話只覺得可笑至極:「隋是如何亡的,難道不是因為煬帝不知曉愛惜民力嗎?」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楊廣正是死於他看不起的天下百姓手中!」
李淵沉默半晌,忽然猛地拿起手邊硯台砸向李世民。
「嘩啦」一聲,硯台觸地摔了個粉碎,點點墨汁濺落在李世民的衣角,但他面不改色不避不讓。
「你在拿朕同楊廣做比較?」
「臣不敢。」
李淵點點頭:「朕看你倒是敢得很,分明只要殺了他們便可一了百了威懾眾人,朕倒不知我們李家居然還出了個聖人吶。」
李世民語氣堅定:「唯德動天,唯恩容眾,臣何錯之有?」
李淵嗤笑:「稚子之言,無稽之談。」
怒意讓他喪失理智口不擇言:「你能用什麼來作保?!」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
下一瞬他抬手便解下了自己頭上的發冠,一頭黑髮盡數散落。
李淵一愣,就見李世民將束髮放置一旁結結實實給他磕了個頭:「臣便用這一身官袍來與陛下做保。」
「臣便用秦王這個身份來與陛下作保!」
李淵呼吸一滯猛地閉眸。
從前向來同他最親昵的李世民居然也學會威脅他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從前與他爭執輸了就悶悶不樂的李世民已經成長到可以威脅到他的這一步了呢?
可不知為何,他看著此刻跪在他面前寸步不退的李世民,心中居然詭異地想起了他的妻竇氏還在的日子。
竇氏的性子倔強,楊堅篡周,奪了她舅舅的皇位,竇氏只恨自己不能是男子,不能為她舅舅保下這個江山。
那個時候他也還年輕,心中自有一番自己的抱負,只覺天大地大又有何事做不成的?
雀屏中選,他分明也曾年少過,他分明也曾很愛竇氏。
愛她的性子,愛她的見識,愛她的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