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朗聲笑道:「你倒是個實誠的。」
說著李世民突然前傾了身子,原先周身溫和的氣質驟然變得冷戾起來,他眯了眯眸子,語氣叫人膽寒:「你這樣說,就不怕寡人賜你死罪嗎?便是你不怕死,你的家人卻也是要被你連累的。」
魏徵沉默了片刻,他的腦子中浮現出來了這幾年來李淵與李建成所做下的糊塗,而這之後他則是又想到了方才李世民同旁人囑咐政事的模樣。
忠臣良臣,他想要做的本就是良臣而不是忠臣,不是嗎?
思及此魏徵輕笑出聲,他毫無畏懼地對上李世民的目光,渾然不在意一般開口:「是啊,臣確實覺得若是太子早些聽臣的話,必然是不會落到今日這般下場的。」
「只是……臣卻也覺得六月四日事於一家之姓而言是禍事,但於天下蒼生而言卻是幸事。」
李世民愣了愣,他好笑地看向魏徵:「若是你早便那麼認為,為何還要勸說先太子殺我?」
魏徵嘆了口氣:「在其位謀其職,臣乃先太子洗馬,自是要輔佐先太子的。」
說著魏徵垂眸低聲道:「殿下長於軍事,連年在外征討又兼任尚書令一職,通曉政事,先太子端坐深宮由帝王師教導,不過是紙上談兵,於政務一道上,先太子不過是處理非軍國大事,不如殿下。」
「殿下平定四方,所見所聞是村落荒廢,是百姓殘喘,是前隋宮城豪華奢侈,先太子身居長安所見只是長安皇宮的繁華,所以愛惜民力,先太子不如殿下。」
「為君之道是要廣開言路,獨斷□□並非長久之道,前漢文景之治,便是如此。」
「殿下身為元帥,領三軍禦敵,生死存亡皆繫於殿下一身,自是最為集思廣益知人善任,而先太子優柔寡斷偏聽偏信,不如殿下。」
「不知民生之疾苦,不明稼穡之艱難,先太子處處比不得殿下。」
「所以六月四日事,難道不正是如臣所言嗎?」
魏徵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罪臣也不想再辯駁什麼,罪臣確實力勸先太子先下手為強,罪臣自知有罪,別無他求,只求速死,只是希望殿下莫要牽連罪臣的家人。」
「好你個魏徵,在我面前都要如此做派了嗎?」
李世民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他起身走近魏徵:「你這麼一番長篇大論的,分明是篤定了我不會殺你,相反我還會以禮待你。」
魏徵勾了勾唇角:「罪臣又如何敢揣測殿下的想法?」
李世民哼笑一聲:「你倒是痛快求死,你以為你攛掇先太子這事,我便會當作無事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