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先前一直沉默不語的杜懷信忽然咬牙開口,他側首死死瞪了魏徵一眼,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了那麼一句話:「魏徵有錯,卻罪不至死。」
馬周一愣,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頭一個幫魏徵說話的居然是剛剛才打了他一拳的杜懷信。
魏徵瞳孔微縮,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蜷了蜷。
房玄齡微不可察地嘆口氣,果然是這樣。
李世民怒極反笑:「你給朕住嘴,宮中動手打朝廷命官,你還真是出息了!」
「打人的是你,勸人的是你,好人惡人都是你是吧?」
話落李世民努力叫自己冷靜下來:「出去。」
杜懷信默了默,一個起身就要走,誰料下一瞬響起了李世民克制非常的聲音:「沒叫你出去,魏徵,朕說的是你,脫去官袍給朕出去候著。」
魏徵一言不發垂著眸子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只是在起身時他的身子有些微的顫抖。
李世民的冷笑聲自他背後傳來:「你再在這呆下去,只怕朕真的要忍不住斬了你。」
明明是一句威脅的狠話,可是魏徵卻是莫名覺得鼻尖酸澀,他腳步不停以一種逃避般的姿態出了殿。
等殿內再度陷入沉寂的時候,李世民又拿過了冊子一字一句認真看著,語氣冰冷:「杜懷信,你過來,一字不落地同朕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杜懷信盯著李世民翻閱的動作,他真的很想一把搶過冊子叫眼前人別看了,可現實中卻是他除了講清楚前因後果什麼都做不了。
「魏徵同那起居郎私交甚密,這般作為已然是有好些日子了,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是求名。」
李世民的手一頓,他好似滿不在乎地「嗯」了一聲。
看似在聽杜懷信講話,實則此刻的李世民全部的心神都在這一本冊子上頭。
李世民譏諷一笑,頭一回覺得天生的好記性原來是個戳人心窩的巨大負擔。
魏徵寫就的每一條他居然都可以摘出來一一對應時間地點,甚至連當時的情景,他的神情他的大笑他的不解憤怒他的氣急隱忍,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更不要說魏徵當時認真的神情,懇切的勸誡,真摯的話語,他全部都記得明白。
可越是如此,心中的被背叛感就越是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