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透了這種被隱藏在暗處的眼睛盯著的感覺。
當他終於將最後一本書也抽出來之後,他看著手中那本厚的像是磚頭一樣的書,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他果然還是想錯了,以伏地魔的性格,同樣的隱藏辦法他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
一股無名的怒火從他胸腔中陡然升起,在霍格沃茨那樣對待他還不夠,還要追到這個世界來,擾亂時空的秩序,讓他在回家的最後一瞬間功虧一簣。
他自問除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毀掉了他一個魂器外,沒有做過其他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條命難道還不夠償還嗎?
憤怒讓他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將手中的書扔向了地上的那堆書中,碰撞使底板上的灰都漂浮了起來,在通過小窗進來的陽光照射下,在空氣中胡亂的飛舞著。本來堆成一團的書也因為突如其來的碰撞失去了平衡,一本書落在了沈晏舟的腳邊,書頁嘩啦啦地翻開,像是被一陣風颳過。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他看著那本書落在地上,面無表情,語氣中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和不解。“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殺我的話就出來,不要躲躲藏藏的!”
整個屋子裡面一片寂靜,只有灰塵還在不斷的漂浮、下落著。
沈晏舟站在那裡等了很久、很久,也沒有任何人出現。他頹然的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了那本書,看著書上一行行小字——
“他使我皮肉乾枯,他折斷我的骨頭。他使我住在幽暗之處,像死了許久的人一樣。他用籬笆圍住我,使我不能出去。他使我的銅鏈沉重。我哀號求救,他使我的禱告不得上達。他用鑿過的石頭擋住我的道。他使我的道路彎曲。他如熊埋伏,如獅子在隱秘處。他使我轉離正路,將我撕碎,使我淒涼……我成了眾民的笑話,他們終日以我為歌曲。”
——聖經,舊約,耶利米哀歌。
沈晏舟看著一行行的詞句,在死寂中熄滅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他想起了自己在霍格沃茨的最後那一年,那活在黑魔王陰影下的一年。而現在,他只是隨手撿了一本書,隨手翻了一頁,都會出現這樣的詞句。
就像是在諷刺他,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那本《聖經》被他舉起,想要再一次砸回那堆書中,以發泄他無處宣洩的憤怒。但這次,他的手腕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那隻手上沒有半點溫度,冰冷的像是剛從風雪中走來,只是觸碰就能讓人感覺整隻手臂都像是浸入冰水中一樣寒冷。明明力量大到讓沈晏舟的手臂無法動彈,但卻又格外的小心和溫柔。
沈晏舟僵住了,他沒有回頭,但他已經知道身後站著的人是誰。
他手中的那本《聖經》被拿走,然後換了一本更薄的書,輕輕的塞進了他的手中。
沈晏舟下意識的抓住了那本更薄的書,隨後,那隻冰冷的手就放開了他的手腕。
沈晏舟看向手中的書,黑色封皮、燙金的封面字體、熟悉而又陌生的觸感。
那本曾經陪伴在他身邊長達十年之久的書。
魂器,湯姆·里德爾的日記本。
他轉過身,目光撞上了一對漆黑的眼眸,那雙眼睛和他記憶中的黑魔王的眼睛不一樣,沒有慣有的陰沉、嘲諷、黑暗、冰冷,沒有任何讓人感覺極度不適的負面情緒,只有隱忍的悲傷和久別重逢的些許欣慰,甚至帶著小心翼翼的避讓。
他站在距離沈晏舟約五步遠的地方,保持著陌生人一般的距離。
兩人相對無言的站著,誰都沒有先開口,短短的幾秒鐘之後,沈晏舟突然嘲諷的笑了笑:“終於捨得出現了?”
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見到這個人的時刻,他完全拋卻了那些下意識的恐懼,所剩的就只有憤怒。大概是他終於明白了,在這個完全不懂得什麼是憐憫和仁慈的人面前,弱者的恐懼只能讓他更加興奮罷了。
伏地魔依然是看著沈晏舟的臉,毫無反應的站在那,什麼話也沒說,眸光里全都是沈晏舟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