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得把“開關”打開他才能看出來。
“啾啾,啾啾”兩隻雀鳥滿臉無辜地睜著小黑豆眼看向他,伸過腦袋主動去蹭他的手,眯著眼睛一副舒服得很的樣子。
忽地外面傳來馬兒嘶鳴的聲音,繼而連鎖反應一樣響起呼喝聲,馬車碰撞聲和人驚叫的聲音,駕車的車夫勒住韁繩長長吆喝一聲,才止住揚起前蹄的馬兒,但馬車卻是不可避免地猛地顫了幾顫,馬車裡頭仲彥秋和花滿軒趕忙扶住要灑出來的水壺,兩隻雀鳥受驚,拍著翅膀撲稜稜飛走了。
“怎麼回事?”花滿軒掀開門帘問道。
“好像前頭有人驚了馬。”商隊裡的夥計小跑著過來回答道,“貨沒事,但是有個帳房從馬車上摔下去傷了腿。”
花滿軒皺著眉道:“讓大夫給他看看。”
他們正在一個小鎮外頭,有孩子從土房後頭偷看著這他們見所未見的龐大商隊,眼眸仍存留著孩子所特有的天真。
huáng沙,烈日,這裡卻已經是方圓百里最為富裕繁華的小鎮了,因為在附近幾百里,這裡是唯一有清水的地方。
商隊沒有進鎮子,他們要儘快從這裡趕到更為繁華的城市裡去,仲彥秋卻下了馬車。
“你確定要在這裡?”花滿軒看著這荒涼的小鎮,勸道,“再走個兩天就能到城裡了,這裡連個客棧都沒有,你……”
仲彥秋笑著截住了他的話頭,“緣分qiáng求不得的。”他們同路的緣分就到這裡為止,再往下走去可就不只是驚馬了。
“這個你拿著。”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給花滿軒。
“這是……?”花滿軒有些疑惑。
“三個月又十二天之後,你會用上的。”仲彥秋說道,“好好保存著,這可是救命的東西。”
花滿軒還想再問,但仲彥秋卻不再多說,拎著自己的包袱從馬車上跳下來,食指抵住嘴唇,“噓,天機不可泄露。”
好吧,花滿軒秉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把那封信放在了貼身的內袋裡。
商隊晃晃悠悠地走遠了,仲彥秋象徵xing地拍拍身上根本沒有沾到的土,轉身走向那破敗的小鎮。
前面說過了這已經是方圓百里最為富裕繁華的小鎮了,所以這裡也有幾間磚瓦房,幾間店鋪。
今天沒什麼風,站在這裡遠遠眺望,甚至能夠看到長城延綿而過的黑影。
仲彥秋慢吞吞走過坑窪不平的道路,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體裡的水分被太陽炙烤而出,就像是躺在烤盤上的ròu,先是脫水,然後滋滋冒油。
但是他沒有出汗,一層又一層罩著的衣服上沒有半分濕意,也沒有半分灰土,他走在這裡和這破敗的小鎮格格不入,仿佛上一秒他剛從江南煙雨朦朧著的遠山上下來,下一秒就踩進了這huáng土風沙之中。
面huáng肌瘦的孩子透過木門的裂fèng看著他,眼眸中帶著幾分好奇與惶然。
仲彥秋從沒來過這個小鎮,但他卻像是對這裡了熟於胸一般,沒有任何猶豫地往著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一家很小的酒鋪,門口趴著一隻很大的花貓。
花貓趴在一個男人的腿上,呼嚕呼嚕睡得正沉。
那男人也昏昏yù睡,身上裹著又髒又破的衣服,垂著腦袋看不清面容,看起來就跟那些半死不活躺在牆根yīn影里的閒漢沒什麼區別。
仲彥秋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他抬起頭來看了仲彥秋一眼,滿臉青慘慘的胡茬子一半晾在太陽下一半藏在yīn影里,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然後他咧開嘴笑了起來。
仲彥秋對著他微微頷首,便移開了視線走進酒鋪。
他不理那男人,那男人卻要來找他,就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那男人從地上爬起來跟著仲彥秋走了進去,自來熟地坐在他對面,叫道,“酒!快點送酒來!”
一個又黑又瘦的女人提著一個錫酒壺走了過來,她也許本是想要把酒壺丟在桌上的,看到了仲彥秋後不知怎的動作就放柔下來,輕聲細氣地說了句:“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也許是因為這破敗小鎮裡,往前幾十年往後幾十年,都很少能見到像仲彥秋這麼俊秀文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