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到自己的道。”
他將早已準備好的劍遞過去,這般形式奇古的劍江湖上少有人用,但是很適合西門chuī雪。一邊想著他一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西門chuī雪腦袋上扎著的兩個小角,再過幾年估計就看不到這孩子梳這樣的髮型了。
有點遺憾啊。
第三十三章
蘇夢枕把仲彥秋叫回京城也是為了養孩子, 他這些年的謀劃已經到了最後收網的階段, 被bī到了最後的人什麼事qíng都有可能做出來, 別的他都不怎麼擔心,唯獨皇宮裡的那位小皇帝讓他放心不下,特意把仲彥秋塞過去貼身保護著。
事實證明, 狗急了真的是會跳牆的。
大概是動用了全部的暗樁和最後的勢力, 皇宮燒起了熊熊烈火, 士兵在明,殺手在暗, 層層包圍之下沒有留下半點後路,唯一的翻盤希望就是挾持尚且年幼的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不是只有歷史演義里才會出現的橋段。
皇帝那年十二歲, 按理說應當正是招貓逗狗調皮搗蛋討人嫌的年紀,但是仲彥秋只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靜與城府。
他在亂起來的第一時間就拽著還在跟他鬧彆扭的太平王世子跑到了仲彥秋身邊, 沒有半點猶豫也沒有半點遲疑,gān脆利落得讓喊著護駕闖進來的御林軍都撲了個空。
“你就不怕我也心懷不軌?”仲彥秋問道,他神qíng淡定地不像是被御林軍圍住, 語調同平日裡閒談一般無二。
被皇帝死死拽住的太平王世子別彆扭扭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雖說跟自己這個身體羸弱的堂兄比起來自小習武的他想從對方手裡掙脫輕而易舉, 但是捏捏面上鎮定無比的少年全都是汗的手心,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乖乖被對方拽著擋在身後。
他這般反應仲彥秋早就習慣了,自從仲彥秋告訴這孩子他母親太平王妃死去的隱qíng, 又在對方發瘋的時候告訴他太平王妃的靈魂就在他身後飄著——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何況太平王世子朱明珏還不是個多麼讓人省心的孩子。
仲彥秋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後是怎麼想的,反正從那以後對方遇見自己就是這副彆扭態度,仲彥秋也懶得去多管他,只專注地看著皇帝,等待他的回答。
“蘇愛卿不會害我。”皇帝說道,他不相信仲彥秋,但是他相信蘇夢枕,既然蘇夢枕將仲彥秋送來保護他,那麼在他需要保護的時候,仲彥秋就是比他的侍衛更加優先的選擇項。
這個回答似乎比皇帝告訴仲彥秋自己有多麼信任他還要讓仲彥秋滿意,他輕聲笑了笑,劈手從向他攻來的御林軍手上奪下一把長劍,劍尖甩出漂亮的劍花,也帶出漂亮的血花。
“到我身後去。”他說道。
有士兵在明,有殺手在暗,他單槍匹馬自是殺進殺出毫無顧忌,但是身後的兩個孩子讓他頗為束手束腳,少不得添了幾道傷痕。
皇宮裡的鬼靈嘰嘰喳喳地在他耳邊說個不停,京城今日裡是徹底亂了,六分半堂的一把手雷損前些年就死了,接替他的是他的女兒雷純,那是一個看起來溫柔,實際上骨子裡比任何人都要狠的女人,就連蘇夢枕都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想不到她會把所有的底牌全部掀開,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六分半堂就算是這些年被蘇夢枕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幾乎瀕臨解散,發起瘋來不計代價的攻擊下也讓蘇夢枕舉步維艱,被牢牢擋在皇宮外頭,短時間內打不進來。
而皇宮內忠於皇帝的侍衛,要麼已經命喪huáng泉,要麼被絆住手腳無法及時趕到。
所以說,這裡能保護皇帝的,只有仲彥秋一個人。
仲彥秋甩掉劍尖上的鮮血,抬眸看著眼前黑壓壓不知有多少的士兵,眼眸黑沉,恍如bào雨將至的夜晚。
“閉嘴。”他淡淡道,耳邊絮叨個不停的鬼靈老實閉上了嘴,叫著要他投降的人也閉上了嘴。
周圍的人很多,他的耳邊卻很安靜,什麼都聽不見了,只有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平靜而又堅定。
而後,劍氣沖霄。
—————————————————————————————————
蘇夢枕的夢境結束於一柄長劍,劍刃上處處是豁口,鮮血染紅了劍身。
一柄很普通的御林軍制式長劍,比起實戰更常用於祭典和儀式,長時間的戰鬥使得劍身之上豁口與崩裂處處可見,但是卻又搖搖yù墜地支撐著不要斷裂,如同有看不見的脊樑筆挺,不可摧折。
一劍刺出,響起破空的銳利鳴嘯,驚空遏雲,劍尖無聲綻開一朵血花,只那麼一瞬,下一秒便枯萎凋零,化為劍身上的血水。
劍身上已經沾了太多太多的鮮血,多到染紅了執劍者的大半衣袖,那原本應當是件飄逸的青色鶴氅,被鮮血墜著如折翼的雀鳥,自高高的天際倏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