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彥秋下意識偏了偏頭躲過蘇夢枕的視線,抿了抿唇,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蘇夢枕沉默幾秒,開口道,“還順利嗎?”
仲彥秋點點頭,“無事。”
“無事就好。”蘇夢枕微微笑起來,神qíng自若地把落在仲彥秋眼角的手收回來,隨意挑了個話題,“襄陽王最近不怎麼安分,你要去看看嗎?”
他問的隨意,仲彥秋可有可無的點頭應了,山上枯坐許久,總是有些懷念人間煙火的。
於是剛剛的些許不自在快速地消弭於無形,蘇夢枕不知從哪裡摸出了簇新的衣袍讓仲彥秋換上,又準備了茶水和點心。
襄陽王的事qíng還不著急,那人膽子小又惜命,自從宋朝對大遼和西夏幾番開戰大獲全勝後,原本跟大遼和西夏打得火熱的襄陽王瞬間安分如鵪鶉,短時間內只敢小偷小摸地做點動作,為了隱藏那份跟外族的協議更是大興土木建了一處名為沖霄樓的建築,內設機關無數陣法八卦,即便別人知道他的罪證就在裡面,也無法拿到。
這個別人里不包括逍遙派的幾個弟子,沖霄樓的建築結構圖包拯老早就弄到了手,召集自己手下擅長機關陣法之人共同參詳。
包拯作為仲彥秋親斷和“那邊”有緣的人,在星象卜算方面學得很不錯,說一句鐵口直斷也不為過,但是要論起機關陣法之術,他大概算是整個逍遙派里墊底的了,別說大師兄蘇夢枕,就連最小的師妹李秋水都能輕易勝過他。
因此在無崖子巫行雲外加白錦堂兄弟研究這份沖霄樓的建築構造圖,模擬出最好的解決方案時,包拯就負責和展昭一起在旁邊站著,適時地露出“我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是沒懂但我裝作懂了的樣子”的微笑,根據他們的發言進行總結。
沖霄樓的機關陣法的確已稱得上是當世一流水準,但是跟逍遙派那堪稱黑科技級別的機關陣法相比,也就是小兒科的水準,巫行雲隨手一列就能找出十七八種破陣方案。
更不要提造詣堪稱大家的無崖子。
唯一讓人稍稍有些苦惱的也就是前往沖霄樓的人選,白玉堂倒是又些躍躍yù試,只不過嘴還沒來得及張開就敗在了白錦堂嚴厲的眼神之下,對於白錦堂這個從小教導他幾乎與父親無異的哥哥,白玉堂還是極為敬畏的。
最後巫行雲主動應承下來這樁差事,她一開口自然無人同她搶,多是有意無意笑眯眯地看一眼包拯,而後點點頭,稱讚兩句巫行雲。
到底還是十幾歲的少女,巫行雲那點子小兒女心思誰會看不出來,包拯無奈地笑笑,又有幾分說不出的尷尬。
說實話,神女有意,要說他沒半點動心那是說謊,不過以他的年紀,若是著急些的女兒興許都比巫行雲大了,宦海沉浮多年步步驚心,他這師妹是有大才的,困於後宅又哪裡比得上江湖寬廣,快意恩仇。
他也不是那般拖著姑娘青chūn不放的人渣,早早的就把話說清楚了,但是巫行雲的那股子執拗勁,確實是讓他無能為力。
包拯總不能把人家姑娘家趕出去吧,他要真這麼gān了,扭頭師傅還不得打死他。
事實上就算他不趕,仲彥秋也很想揍他。
誰讓他這段時間又長高了一小截,哪怕是青年版的仲彥秋也還是比不上他高。
蘇夢枕備了茶,明前的新茶呈現出淺淺的huáng綠色,茶湯清冽甘甜,香氣撲鼻來他還沒忘記準備好茶點,仲彥秋雖然嘴巴上不說,但卻是極喜歡配著茶吃點心的,他沒這個習慣,所以早些年仲彥秋來金風細雨樓找他的時候都會自帶一份茶點,合芳齋的桂花蘇或是六福居的小糖餅,用油紙包包了,包點心的油紙和仲彥秋的衣料摩擦出的聲音極為特殊,遠遠的一聽他就知道是人來了。
秋秋喜歡吃甜一些的,仲先生卻是喜歡淡一些的,蘇蘇脆脆入口即化的最好,就是每次免不了掉些渣子,每每都能見著仲彥秋用內力裹著快碎的半個點心丟進嘴裡,技巧嫻熟一看就是練過的。
泡上一壺好茶,捻二三點心,天山此時正是風景最好的時候,終年不化的積雪之下長出一株株細糙紅花,漫山遍野長得生機勃勃,雲霧自積雪之上升起,坐在山頂仿佛踩在雲端,八角玲瓏的小亭子裡擺開棋局,不久前的微妙氣氛無人提起。
似乎兩人都已忘了此事。
蘇夢枕舉棋,眼角的餘光看著仲彥秋冷淡的面容,微微彎了彎唇角。
仲彥秋有些不自在地gān咳兩聲,抬手落子,qiáng作鎮定。
有些事qíng到底不是水過無痕,些許漣漪濺起,古井無波之中層層波瀾漸生。
第四十六章
棋盤之上, 黑白縱橫。
黑子走得沉穩大氣, 白子走得中正平和, 相似的棋路不相上下,各自占了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