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雖然仲彥秋經常因為幾個徒弟腹誹他的小包子身材而在心裡各種發狠話, 但是當包拯真的跪在他面前正正經經地向他求娶辛辛苦苦養到大的徒弟時, 他也就是把人拉到外頭打了一頓, 雷聲大雨點小的應允了這件事。
“說起來他居然沒問襄陽王的事。”仲彥秋一邊把沾了灰的外袍脫掉一邊說。
“大概是猜到了吧,他一直挺聰明的。”蘇夢枕悠然靠坐在軟榻上看著仲彥秋換外袍,在某些方面仲彥秋有著讓人喜聞樂見的遲鈍和不解風qíng, 比如現在他就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別人面前換外袍有什麼問題, 理論上只要不是脫光了換衣服, 他都不怎麼介意身邊還站著個人之類的事qíng。
靛色的外袍寬大,裡面雪青的長衫卻是做得修身, 恰到好處地襯出柔韌有力的腰,修長筆直的腿,衣領後長發束起, 露出一段瑩潤的白。
“你換的那麼隨意, 襄陽王沒發現也是難得。”仲彥秋俯身取了一件外袍穿上,柔軟的布料垂感極好, 層層疊下衣角繡著的白鶴振翅yù飛,不打眼的金線在祥雲紋之間穿行,走動間帶著點點磷光。
穿著外袍, 卻更顯得他清瘦挺直, 如修竹一竿。
“只要料子一樣, 用火一燒誰看得出來。”蘇夢枕說道,“況且襄陽王早就盼著有人能毀掉那份證據了。”
自己毀掉的和被別人毀掉的意義截然不同,襄陽王向來惜命,即便熄了跟大遼西夏合作的念頭也不敢輕易動那份簽好的文書, 就怕惹惱了大遼西夏招來殺身之禍。
仲彥秋取走了沖霄樓里的真文書,蘇夢枕準備了一份假文書,盒子是一模一樣的,鎖也是一模一樣的,裡面放著幾張寫了些不知所謂內容的紙,紙質也是跟文書一模一樣的。
他不知道文書內容,但也不需要知道,只要一把火燒了沖霄樓,盒子上的玲瓏鎖被觸動毀了裡面的文書,盒子和鎖也被大火燒得不成樣子,最後襄陽王拿到的也就是一個破盒子和裡頭被燒成灰燼的紙屑。
他們還特意頂了個跟襄陽王有仇的人家的身份,無論他怎麼查最後都是多年前被他迫害以至於家破人亡的倖存者回來給他找麻煩了,放火是為了調虎離山,最終目標是他的書房。
“估計襄陽王這次在劫難逃了。”仲彥秋眯了眯眼,似乎看到了什麼。
“我記得大宋是不殺宗室的。”蘇夢枕說道,“而且為了彰顯仁德還得把人好好保護著別不小心被仇人給殺了。”
“但要是護衛里有人跟他有仇就不一定了。”仲彥秋說道,“有的人總能結些不該結的仇。”
“自作孽,不可活。”蘇夢枕幽幽嘆道,舉起手中的酒杯,“要嗎?”
“我不喝酒。”仲彥秋坐在軟榻上,卻沒有伸手。
往日裡軟榻上的案幾擺著的都是茶水和糕點,今日放著的卻是幾品小菜外加好幾壺美酒。
仲彥秋不善喝酒,卻善釀酒,只聽酒水在酒壺之中晃dàng時的清脆聲響他就知道這定然是好酒,滋味甘冽醇厚,香氣撲鼻。
“我請也不喝?”蘇夢枕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仲彥秋面前,執著筷子挑著盤中的花生米。
“我喝了酒,會管不住嘴的。”仲彥秋把酒杯推遠了些,他不善飲酒,卻不代表他不喜歡喝酒,否則他那一手釀酒的技術又是怎麼來的,只不過他很早以前就學會了克制,有時候喜歡的東西不一定適合自己。
“這裡只有你我二人。”蘇夢枕靠在案幾邊,他原本坐姿是極端正的,但許是做鬼的時候輕飄飄的習慣了,現在坐著躺著的時候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他舉著杯子晃了晃,仰頭把酒灌進了肚子裡,臉頰泛起淡淡的酡紅,“我喝醉了自是不記事的,你說了什麼,也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
他挑的酒很香,尤其是溫過之後,香氣隨著案几上銅爐的青煙往外飄,香氣並不濃郁,卻很是綿長,悠遠的帶著初夏時節的青梅酸甜,泛著荼蘼了整個chūn日的桃花緋色。
酒色澄清,白瓷杯子裡面繪著一抹寫意的紅,輕輕一晃,就仿佛一尾紅鯉在酒水之中翻騰,靈巧輕盈。
只看著,就已然有些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