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彥秋知道,他不光知道,還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這次的落點可實在是選的絕妙,亂石谷一役的參與者,無論是加害者還是受害者,甚至幕後黑手都全部在場,剛剛落地“開關”完全開著的qíng況下,他幾乎是從各個角度看完了這個故事。
用更加容易理解更加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大概就像是他一落地就看完了大半本《天龍八部》一樣吧。
他看著眼前滿面風霜的喬峰,這男人的命可當真不怎麼好。
“你父母的事qíng,我也談不上有多麼了解,不過是恰逢其會知道了一二皮毛。”仲彥秋轉過頭去看窗外,窗戶半開著,正可看見無錫城的繁華熱鬧之景,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繁華熱鬧得半分看不出邊關有多麼危急,這個國家又是多麼內憂外患千瘡百孔。
“那……”喬峰深深的嘆了口氣,“是在下唐突了。”
“你倒也不必多麼在意。”仲彥秋把玩著手裡的茶杯,視線自窗外的行人一一掃過,“該相見,便自有相見之時。”
喬峰點點頭,只當他是在寬慰自己,心裡念頭一轉,打定主意先回一趟嵩山尋他的父……養父母喬三槐夫婦,看能否探聽一二自己的身世,等到他送了親生父母的屍骨回鄉後,便回來奉養二老,至於再之後……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決定好了接下來的行程,喬峰也就利落地起身向仲彥秋和蘇夢枕辭行,又道若是以後有什麼用得上他的只管開口。
不論怎麼說,今日要是沒有仲彥秋二人出現,他在這江湖之上大抵再難有容身之處,說不得還要牽連無辜之人。
只不過他那新結jiāo的小兄弟段譽卻是不能跟他一塊走了,蘇夢枕說段譽的內功修行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錯漏甚多,為了他老來不要傷痛滿身,得留下來好生調養一段時間。
段譽見自己不能跟他走,便眼巴巴地把身上的銀錢都掏了出來塞給了喬峰,“我跟喬大哥雖然相識甚短,心裡頭卻是覺得像上輩子就認得似得,都說窮家富路,大哥在路上也莫要虧待了自己。”
他一番心意,喬峰推拒不得,只得收了下來。
段譽是真心仰慕這個英雄蓋世的大哥,塞了錢仍覺不夠,喋喋不休道:“若是大哥覺得這中原地界住得不舒坦,也可到大理一行,大理雖是小國,斷然是不會虧待了大哥這般英雄的。”
杏子林走上一遭,他只覺得喬峰這日子過得怎麼看怎麼憋屈,倒還不如去大理住下,四季如chūn風景如畫,姑娘多qíng又溫柔,不比在這裡被一群不講道理的老頭老太指著鼻子罵來的舒坦的多。
“這才認識多久就想著拐人了。”蘇夢枕搖搖頭,把恨不得黏在喬峰身上的段譽撕下來,“天長日久總有再見的時候,再這麼纏下去你喬大哥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段譽這才摸摸鼻子偃旗息鼓,被蘇夢枕拎到面前教導北冥神功的正確練法,喬峰懷裡鼓鼓囊囊地塞著段譽的一番心意,見段譽鼓著臉背誦著什麼北冥之類的句子,一時滿心悲鬱都消減了不少。
出了雅間的門,下了二樓轉出門去,他才走了兩步忽地聽見身後有破空之聲傳來,下意識一側身,就看見一個青瓷茶盞從二樓雅間的窗戶飛出,電光火石之勢狠狠砸在了一棵樹的樹冠里,一個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悶哼一聲,直直從樹上栽了下來,正正好好砸在喬峰面前。
喬峰低頭看看腳邊動彈不得只有偶爾呻吟兩聲證明自己還活著的可疑人士,又抬頭看看飛出茶盞的窗口,仲彥秋正靠在窗邊舉杯,嘴唇翕動聲音凝成一線送入耳中。
“我說過的,該相見,自有相見之時,你這父親鬧騰的很,還是放在眼前好好看著為好。”
講道理,這麼會坑兒子的爹,實乃他生平僅見。
不過坑不坑兒子喬峰現下是全然不在意的,雖然心裡頭仍抱有幾分懷疑,但他還是極為激動的把這個可能他親生父親的人拎起來往肩上一扛,運起輕功快速地離開了這裡。
不管到底是不是,他都得先找個僻靜地方才好問話不是。
段譽也扒拉著湊到窗口看著他的喬大哥頭也不回的就那麼走了,一時又想起自己那有緣無分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的王姑娘,忍不住鬱郁嘆氣。
對他這小兒女之思,仲彥秋抖抖眉梢不置可否,蘇夢枕更是會錯了意——這真不怪他,他自己已經是斷袖了,認識的一個兩個不是一生未婚孑然一身把有限的時間奉獻給了無限的事業,比如白愁飛比如楊無邪,再不然就是不是斷袖勝似斷袖,比如無崖子,比如展昭,僅有的幾個正常娶妻生子的反倒成了個例,在大比例的數據下完全不夠看。
幸好逍遙派是不包辦婚姻的,蘇夢枕也還沒無聊到教著新入門的小弟子怎麼追男人,他自己還有個要攻克的難關在面前擺著呢,仲彥秋那模稜兩可不拒絕但也不主動的態度可不是他想要的。
仲彥秋看看蘇夢枕,默默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