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侍宮女面色頓時煞白,這才想起當年這位位極東宮的晉王是因何被貶的。
弒兄之罪,諸聖膽寒。
無人知道那日東宮究竟發生了什麼,天快亮時便見晉王手提著前太子頭顱漫步而出。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弒兄逆亂綱常之事。
隋帝氣極本應一刀斬了晉王,可卻因九公主求情,最終只是貶到了邊關。
前太子之死對外自稱病倒,可她們這些隨侍在旁的卻也知道些的。
天家亂象,死人亦不敢多言。
宮女們瑟瑟不敢出氣,只恨不得將身子埋的低低的。
吳裙微微搖了搖頭,眼中終於泛了絲笑意。
那眼尾處輕翹的弧度也彎成了月牙兒。
“桃髻亂了。”
她拉著他的手輕輕寫道。
知她不願多言,楊廣也不逼迫。
只是笑著感慨:
“阿裙從前的髮髻一直是我梳的。”
他身上延續了隋帝的深沉莫測,卻又多了幾分浪蕩癲狂來。長眉微挑間風流肆意。
吳裙面上染了抹灩灩桃色,卻是偏過頭去。
伸手拆下髻上粉帶兒遞給那人。
她的目光依舊很動人,如星鹿般乾淨澄澈。
楊廣指尖微頓。
沉沉殿中鑾香燃盡。
那鏡中坐著的少女緩緩眨了眨眼。
方才蹭亂的桃髻已被重新梳好。男人修長如刀的手靈活地穿梭在鴉羽似的發間,那是一雙殺人的手,這隋宮中無人不懼怕,此刻卻顯得溫柔難言。
吳裙伸手好奇地摸了摸髻邊銀鈴,眼眸彎了彎。
見她喜歡,楊廣面上也帶了絲笑意。
“這鈴鐺是自淨念禪院獻上來的,據說有清心靜思之效。”
他語氣淡淡,絲毫不提其中血腥。
那天真的小公主自是不知道的。
天色黯淡。
牆外宮燈明明,映的隋宮樓台幾轉。
“公主,該回去了。”
蒹葭上前低眉道。
她此話一出,殿內瞬時安靜了下來。
楊廣眉頭微挑,卻見吳裙微微搖了搖頭。
“我走了。”
她寫完後又輕輕彎起唇角來。
笑盈盈地看著面前風流肆意的男人。
楊廣心下一嘆想伸手揉一揉那髮髻又思極是方才新梳的。
他向來殺伐果斷,此刻倒因這溫柔顯出幾分暖意。
吳裙突然踮起腳來親了親那人頰邊,便笑著跑開。
眾人都已低下頭去。
殿內靜靜地。
那粉衣雪膚的小公主早已離去,楊廣伸手摸了摸頰邊被親到的地方,緩緩勾起唇角來。
那笑意深沉莫測,讓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阿裙近日可有什麼不順心之事?”
面色浪蕩的男人沉聲問。
“慈航靜齋昨夜對九公主出手了。”
過了會兒,黑暗中一道聲音低聲道。
楊廣指尖微頓,眼中閃過一絲嗜血之意,卻是冷笑道:
“這幫老尼姑真以為我答應和她們合作便可以為所欲為了。”
這話中信息極大,殿內眾人不由面色慘白。
月色昏黃,掛在柳梢之上。
風吹竹影簌簌而動。
那東宮未明的窗內忽而傳來一聲輕笑:
“今日在場的都換了吧。”
吳裙回宮時已至夜中。
院邊小道寂寂。
那裴太傅卻還在宮外站著。
夜風微涼,那長身青衫之上已沾了些寒露,顯得清肅分明。
吳裙輕輕揭開紗帳,自玉攆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