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帶著薄繭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掌下細膩的肌膚。
突然笑道:“公主生來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殊不知。”
他頓了頓緩慢著一字一句道:
“帝王之威,生殺予奪。”
這是他第二次如此說。
第一次是她問天下之時,如今竟帶了些蠱惑之意。
吳裙長睫顫了顫,卻是抬起眼來。
那是一種很動人的眼神。
既天真又哀愁。
像是懵懵懂懂間觸到了什麼邊緣,眷戀著徘徊不舍。
“你會幫我嗎?”
她在他心口寫道。
那指尖冰涼如玉,卻又孱弱動人。
裴矩伸手捉住那引人心亂的手。
他的心緩慢而堅定的跳著。
嗓音疏沉:“公主所願,裴某定一力斬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時節靠近夏露,已隱隱有蟬鳴之聲。聽著噪人。
女官們拿著紗網在草叢中尋覓著。
九公主喜靜,每年到這時候從中隱蟬都要被清掃一番。
蒹葭剛從小廚房出來,手中還端了些糕點。
吳裙伸手接過蓮子羹來,輕輕攪動著。
她神色淡淡,顯然並無興致。
玉雪面容之上憑添了一絲朦朧冷意。
裴矩在午時被晉王召去了東宮,這太熹宮中便安靜了下來。
“二哥是何時回來的?”
終是有些無趣。
小公主放下玉勺問。
她手指輕輕在細絨毯上划過。
這珍奇物什是昨日晉王遣人送來的,說是請了江湖中人特意打造,寫於其上之字不會立時消褪,在光下總還有螢螢之色。
“巳時。”
蒹葭指尖微頓,卻是抬頭看了眼那食欲不振的美人,目光隱有憂色。
吳裙斂了眉目微微撇過頭去趴在窗柩之上。
她今日不知為何總有些心神不寧,連桃髻之上的銀鈴也聽著不喜。
窗外已無蟬鳴之聲,高瓦宮巷之中靜靜地。
天色昏沉。
這昏沉倒不似日落無光,反倒是陰雲將至。
瞬間便是起了風。
那早前桃樹上還未凋落的桃花被瑟瑟吹下。
連宮燈燭火也明暗不定。
“可要關了窗子?”
嬤嬤上前道。
她只著粉色薄衫,此刻突然起風難免要受涼,若是又淋了雨便不妙了。
吳裙微微搖了搖頭。
目光幽幽地看著遠方燈火,突然回過頭來示意蒹葭將桃髻之上的銀鈴給拆了。
這舉動倒是有些突兀。
蒹葭遲疑一瞬慢慢上前試探著拆了下來。
卻見那小公主面上終於有了些笑意。
殿內沉香只余半柱,裊裊間稀落燃盡。
聽得“轟隆”一聲,那灰燼跌落在地上。
風打窗扉,雨滴淅淅瀝瀝而至。
吳裙微閉著眼,便聽女官腳步匆匆。
“公主,高公公到了。”
她跪在地上,雨勢兇猛,連衣衫也沾了些水霧緩緩低落。
高育在殿外等候著,生怕過了雨氣給那帝王心頭至寶。
身後太監穩穩端著托盤,白羽披風甚是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