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腰將藥端給他,便見他靜靜望著遠處小樓。
那是江湖上艷名最多的小樓。
皆因其中藏著的美人。
“樓主也好奇?”
朱小腰問。
病容公子微微搖了搖頭。
他是這天下心思最難測之人,若是不說話誰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蘇夢枕看了會便已收回目光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遠處小樓中。
吳裙執著酒杯看著樓下歌舞。
舞坊女子多嬌柔,一舉一動間柔媚多姿。
這原本樸素的小樓似乎一夜之間引人注目了起來。
方應看很有錢。他能讓“鐵樹開花”的兩位高手擊鼓助興,那本應是殺人的手此刻動如弦驚,鼓聲也也比一般樂師帶了絲鏗鏘殺氣。
今夜無雪,星朗月明。
穿著古煙宮裙的美人緩緩自欄杆而來。
她走的很慢,可在場三人俱是武林高手,自然能聽到那輕微柔曼的腳步聲。
擊鼓二人心中驚疑不定,那年輕俊秀的小侯爺姿態卻隨意。
“你真的想見我?”
吳裙淡淡垂眸將杯中清酒倒在地面上,那是很珍貴的酒,吳裙不在意,方應看也不在意。
她語氣輕慢,卻讓人心尖一動。
樓下舞女不知不覺竟似已被攝了魂一般。
小侯爺輕笑一聲:“雖死無憾。”
他是個很能忍的人,也是個很瘋狂的人。或許江湖中人都很瘋狂。
“那你過來。”
吳裙幽幽望著鏡子,她的語氣似乎有些溫柔,像是情人間繾婘的呢喃。
方應看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那鼓聲漸漸停息,窗外月色映著積雪明明如晝。
宮裝美人正描著眉,她長的真是很美。
羽翠黛色,蛾眉婉轉。
像是舊時宮廷中的仕女,古韻多情。
方應看手中握著一截冰涼如玉的雪腕兒。
那美人手中持著一支黛筆,溫柔輕慢:
“你看見我了嗎?”
她微微回過眼來,眼角的淚痣更顯動人。
小侯爺心口處被插了一刀,可他知道自己不會死。
只是笑道:“我總算知道美如雷純為何要嫉妒你了。”
這般風流艷語總是會惹美人笑的。
可吳裙並沒有笑。
似這世間一切動人景色都無法讓她笑,連殺人也不能。
她索然無味地抽出黛筆來,煙紫的裙擺裊裊散在地上,像是一縷沉香。
小樓外靜靜地。
無論江湖中有多麼好奇,可到了晚上,他們卻是不敢來看的。
吳裙看著街口處的紅燈籠,卻又突然想起了很遠的江南。
知州家的門口也是掛了兩個這樣的燈籠。
她想到那青袍病容的書生來緩緩嘆了口氣:
“你替我殺個人好不好?”
她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來。
方應看已點了身上幾處穴道止血,這傷差點要了他的命,可男人卻渾不在意:
“你要殺誰?”
他笑問。
“蘇夢枕。”
吳裙回頭又倒了杯酒。
那杯酒並未送到美人唇邊,只是在那如玉指尖輕輕搖晃著。
燈光、雪色與烈酒,不由讓人口乾舌燥。
方應看輕笑了聲任由美人將酒自上而下緩緩倒入口中。
“好。”
男人舔了舔唇角道。
任誰也看不出來這聲色犬馬的深沉浪子與江湖中率真稚氣的小侯爺竟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