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窗邊的墨衣青年並未回過頭來,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你下去吧。”
門被輕輕關上,裴元看著手中染血的絲帕微微眯了眯眼。祁進已將矛頭對準了惡人谷,可他卻覺得這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柳公子與康雪燭俱未回惡人谷, 定是中途又出了什麼事情。
他想到那柔弱中帶著戾氣的美人, 指尖微微頓了頓:“這藥廬中從來都沒有半途而廢的病人。”
“更何況浪費了這麼多珍貴藥草。”
面容風雅清雋的男人聲音溫和嘆了口氣,那沾了血的帕子上欲燃的海棠格外動人。
天蒙蒙亮了,那細雨卻依舊下著。
卡盧比自來到中原後已見了很多個這樣的雨天。相比於沙漠的乾涸與貧瘠,這裡的確繁榮的多。
他微微收了刀, 準備去尋些吃食。
臨走前看了那倚在窗邊面色雪白的姑娘一眼,用生澀的中原口音問:“你想吃什麼?”
那異族人的聲音還是很冷淡, 可在這樣的語氣下聽著竟有幾分溫柔。
吳裙想了想, 又彎著眼眸笑了起來:“想吃糖葫蘆。”
雪衣美人月牙兒似的眼睛亮亮的, 似已想到了那酸甜滋味。
卡盧比目光掃過她唇畔甜的醉人的梨渦時微微頓了頓, 慢慢消失在了院子裡。
這幾日守在門外的天策軍已撤了回去, 商隊往來又恢復正常。
披著黑色披風的異族人靜靜地走在街上,蒼白削冷的下頜像是一柄鑲了寶石的刀。
李承恩若有所思地看著樓下,手中酒杯慢慢放到了唇邊。
“這不是昨日那個……”
旁邊年輕人話未說完便被一杯酒堵住了。
那眉眼沉肆的軍爺輕輕笑了笑,突然翻身躍下了房梁。
“統領。”
阿古望著男人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給身後呆愣著的老闆娘提醒:“記在天策府帳上。”
雖是陰雨纏綿的天氣,可長安城中的喧鬧聲也讓這僻靜的小院多了幾分人氣。
雪衣美人烏髮披散,靜靜地靠在院中鞦韆上等著,她背對著繩子,細雨朦朧下更襯的身姿楚楚纖弱。
門外腳步聲響起,吳裙原本無精打采地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你回來啦。”
她輕輕回過頭去,眼睛彎彎地像月牙兒一般柔軟動人。
可很快,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便黯淡了下來,長長的睫羽若小扇一般在雪白的面上落下一層陰影。
“你是誰?”
門欄處斜靠著一個眉目沉肆的軍爺,正叼著狗尾巴草笑看著她。
那是一個身上血腥味很重的男人,這樣的殺氣也只有從戰場上成骨的屍堆中站起來的人才有。
院中靜靜地,沒有人說話。
李承恩並未上前一步,他只是忽然道: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吐出狗尾巴草的男人眼中有種鋒利的笑意,像是一匹無聲的狼。
吳裙長睫輕輕顫了顫,慢慢抬起眼來:“在哪兒見過?”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美。
唇邊柔柔的笑意像是輕紗拂過男人心尖,帶著些漫不經心地孱弱。
這江湖中的美人大多是有名的,而那些聞名天下的美人李承恩也見過,確實很美,卻――不能讓人心動。
男人沉肆的眸子掃過她眉間若隱若現的海棠花印,慢慢嘆了口氣:“夢裡見過。”
他這時並未喝醉,身上的血腥與殺氣看著清醒的很。
他當然看見了那白色披風下裊裊散開的碧羅,在陰雨濛濛中恍若翠羽輕鳴,瑰麗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