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閒珺一下一下地點頭聽著她說,中途冷不丁地說道:“娘子發上的頭花是您男人新買的吧?”
老闆娘愣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扶住鬢髮間那朵顏色過時的粉色布花,笑容一下子變得羞澀甜蜜。
像是他們這樣的小本生意,一文錢都要精打細算,諸如此類的簪花首飾,哪怕模樣過時也要個兩三文,對他們這些一天賺不了幾個錢的小民小戶可是筆大開銷。然而老闆娘頭上的花既然是她家男人給買的,可見平民夫妻的恩愛統統體現在不經意的小事上面。
季閒珺笑意加深,一般情況下,識趣的人一定不會再就著小夫妻的私房話追問下去,可是季閒珺不是,他面不改色地在老闆娘端上餛飩後語氣輕快地道:“原來是這樣嗎?我還以為這是你從死人頭上摘下的花。”
剛剛嬉笑怒罵,唱念做打的老闆娘收起了那副樣樣俱全的模樣,猶如一個出戲的戲子,精湛的演技連不自知流露出的情深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在出戲之後,她也恰到好處地維持住了“角色”的特點,又表現出了自己的內在。
以至於即使心裡再怎麼愕然,眼底也僅僅是飛快閃過一絲詫異,表情不變,輕描淡寫地瞥了另一頭的“自家男人”一眼,她壓低聲線道:“你是怎樣看出來的?”
季閒珺道:“娘子你沒發現嗎?這副精心製作的打扮可是有兩個致命的缺陷,”他一面說,一面用白色的湯勺盛起碗裡漂著的餛飩,吹吹涼,送入口中。
肉丸經過手打彈牙鮮美,肉汁衝過唇齒流向喉嚨。一如她介紹的那樣,是難得的平民美食。
假的“老闆娘”臉色數變,眼裡驚疑不定,怎麼都想不出自己這副打扮到底哪裡出了錯,會被人一眼看出了破綻去。
待到季閒珺慢條斯理地填飽肚子,碗裡的餛飩從一開始的數不清個數,到個個可見,老闆娘終於不甘心地問道:“到底是哪裡的失誤?”
“在說這個之前,我要先知道你是誰。”季閒珺放下湯勺,理所當然地向她挑挑眉。
偽裝成老闆娘的女人怔忪不過半秒,十分嫌棄地從袖子裡抽出一條洗得乾乾淨淨的白手帕扔了過去。
“窮矯情,”
季閒珺接住手帕擦乾淨嘴,方從容道:“你的易容十分高明,連以往會被忽視的手掌,脖子,耳後都有好好偽裝,但是你忽略了一點——頭髮,與眼神。這可不是輕輕鬆鬆就能處理到位的地方。一名貧家女子為生活所苦早早白了頭髮,那發尾與根部又怎會保養得宜,光澤正好?你可能想過用假髮,但是死人的頭髮枯燥沒有生氣,怕是在和我對上之前,會先被深愛妻子的丈夫發現,你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用自己的頭髮偽裝,但是還是露出了馬腳。”
女子在季閒珺開口之後下意識摸摸頭髮,恍然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什麼,然後用一副奇異的表情看他,直等到他說完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那麼眼神呢?我自問將一名妻子的眼神偽裝得十分到位!”
季閒珺將剩下的幾個餛飩吃完,再把湯頭一飲而盡,手帕用來擦嘴,最後他才道:“你是誰?”
女子的眼神一下子不耐煩起來,但還是克制著不表現出來,甚至從夫妻中的丈夫角度看去,也只會以為自己妻子和客人正相談甚歡,為此甚至還吃了兩口小醋。
“你這般能耐,會不知道我是誰?”她刻意壓低的聲線透出絲絲魅惑,仿佛一層一層蜘蛛網網絡住男子的慾念,平白構築出絕色女子的幻想。
季閒珺眼神清明在誘惑中不見動搖地看著女子,女子見自己的魅力毫無作用,頓時氣不過地說道:“你特意離開那二人難道不是來找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