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清河,落清河,我家奉出囊與罪。”
舞台上不斷有白色裙擺和藕色衣擺滑過、揚起,婆娑起舞。隨著聶懷桑祭祀到後半段,巫女面具有些鬆動,某些角度,尤其在他轉頭側身時,能看見面具下小半張臉。他大概很緊張,唇抿得很緊,眼神十分專注,淚痣一般的妝容旁流出汗水。
祭台西面賓客席,很多男修都心不在焉,因為艷光四射的妙手仙子謝紫彤就坐在中央,她身後還坐著十來個瀟湘苑的女修隨從。謝紫彤額間垂著一顆水滴形枚紅寶石,鵝蛋臉上生著柳葉眉、丹鳳眼、挺玉鼻、櫻桃口,脖配白玉長命鎖,美得熠熠生輝。這年輕女子身著粉色襦裙,露出兩點繡花翹頭履,披帛挽於臂上,皓腕掛著金鈴鐺,捧著的小巧箜篌是謝家著名法器“泣露”,端坐得溫婉淑儀。她一眼也沒往聶懷桑身上看,而是直勾勾看著對面的江澄。
“此身還陽不淨世,再續前生功與罪。”
聶懷桑衣冠隆重、步履端莊地收劍,雙手伸直,掌心向上地俯身跪下,儀式所需的香燭、符篆和絲竹大作,小沙彌將一隻碧色的鎖靈囊呈上來,放到祭台上。聶懷桑抖動雙臂,徐徐起身,突然並起雙指喝道:“東面起!”一條白綾從東面冒出來,圍住鎖靈囊一側,觀禮台下嘖然有聲。聶懷桑又一揮手:“西面起!”西面的白綾也圍住鎖靈囊。聶懷桑又喝令出南北兩條白綾登場,此刻從上空俯視,能看見四條繃直的白綾如“井”字割裂圓形舞台,井口是一點碧色,井外是抹藕色霓裳。
祭台正面,帶著面具遮掩屍痕的宋嵐握緊了拳頭。他穿黑色道袍,背負拂雪、霜華二劍,手持一柄拂塵,腰間掛著阿箐那隻鎖靈囊。他身姿偉岸,氣質出塵,十分惹眼,心中又是急切又是希望時間慢點,拳頭微微發抖。
聶懷桑道:“禮成!”
什麼都沒有。沒有曉星塵。
席間先是一片安靜,等候一陣後,竊竊私語聲響起,江澄十分冷漠,本只是看著氣息不穩的聶懷桑,突然敏銳地捕捉到幾句“爛泥扶不上牆”,剛祭出晚娘臉,卻聽金凌喊道:“舅舅舅舅舅舅!”
宋嵐已展臂凌風飛至祭台,他的手想觸碰映出人影的白綾,又因緊張而停在差一厘的位置。
薛洋戴著人皮面具轉到台下,冷眼看著宋嵐。聶懷桑摘了面具,看見薛洋在場,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白綾被一隻手輕巧撥開,曉星塵雙眸覆著白布,好端端站在宋嵐面前。
席間又是譁然一片。
曉星塵摸索著往前走,宋嵐站在他面前扶住他,曉星塵抬頭想望宋嵐,但什麼都看不見,伸手摸到了宋嵐的道袍、宋嵐的拂塵、宋嵐背後的拂雪同霜華,於是他越來越篤定,顫抖的微笑越來越明顯。最終曉星塵抬手,摘了宋嵐面具。
那是一具凶屍,席間不少人已經站起,連謝紫彤都一揮衣袖,泣露立刻變為一尊半人高的精美箜篌,纖纖素手隨時都準備撩動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