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懷桑定定看著江澄,道:“阿澄。”
江澄繼續目視前方,僵硬道:“就往我身後過來,你要乖乖聽話。”
“阿澄。”聶懷桑放下天子笑,道,“我去姑蘇並不是求二哥圍剿時相護的,而是去聽故事的。”
江澄一聽“阿澄”二字,心中想起十三年前死去的江厭離,心神一盪,心想若餘生再有一人接著這樣喚我,蓮花塢也就清冷盡去,熱鬧如往昔了,口中道:“什麼故事?”
“有一名琴師,他在冬天收養了一條凍僵的小蛇,琴師的哥哥常在深山闖蕩,見得多了,勸告琴師蛇在冬眠時雖然無力傷人,但毒蛇就是毒蛇,留在家中會招來殺身之禍。但這名琴師是個十分優柔寡斷的人,覺得那小蛇可愛可憐,不願放手,哥哥挨不過琴師的苦苦哀求,就將那條小蛇養在籠子裡,千叮萬囑不可打開籠子的鎖,只能以熟肉餵養,克其殺性,琴師滿口答應下來。”聶懷桑道,“這戶人家的小弟有一天逃學,提前回來,撞到琴師在將那條已經長大的蛇吃剩的家畜屍體偷偷丟到井裡。小弟想去告訴大哥,大哥這些日子到處在緝拿損毀殘殺城中百姓、家畜的兇手,已經是撐著病體在硬扛。但琴師用布條堵住小弟的口,說與那蛇主僕緣分一場,不忍見小蛇死於大哥屠刀之下,今晚告別之後,他會將那蛇放生山林。”
江澄不知想起了什麼,冷笑道:“引狼入室。”
聶懷桑淡淡道:“可大哥當晚就暴病而亡,那蛇也沒被趕走,而是繼續被琴師好好養了起來,聆聽妙曲一久,還生了靈氣,修成人人稱頌的大仙,與琴師成就一段佳話。很多年過去了,琴師的二弟調查出來,原來那蛇當年夜夜趁琴師調琴不備時溜出去,將毒牙中的毒液注一滴到大哥水壺中,大哥根本是被慢慢毒死的。這故事我上回聽二哥講到這裡就被金麟台之亂給打斷了,走在路上實在氣得睡不著覺,就又去聽那故事結尾,到底想看看,事到如今,那琴師到底是信自己二弟的,還是繼續信那條在他面前裝吃素的蛇。”
江澄道:“自然是繼續信蛇。”
聶懷桑垂目道:“可我總是心中還存著一分不信,不信世間竟有這麼罔顧兄長的弟弟。”
“哥哥又如何。”江澄道,“便是親生父子,也還是,繼續信那條蛇的。”
“恐怕只恨不得,割下親兒的大腿肉,去餵那條凍僵的小蛇。”江澄道,“藍曦臣的故事確實講得好聽,那你刀都御不動了,何不歇歇,這麼急巴巴著要趕回來。”
聶懷桑伸手握住江澄桌上的手,朝著江澄展顏笑道:“阿澄,你好不解風情,明日七夕,當然是要和意中人在一起。”
江澄的臉突然通紅。
靜室中只聽得有兩顆心臟咚咚亂跳,江澄道:“我多年孑然一身,快忘了七夕這事。”
他用力回握住聶懷桑的手。
聶懷桑道:“以後朝朝暮暮,歲歲年年,我幫你記著。”
江澄與他相望,道:“我雖不記得,卻正好有禮物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