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上亂葬崗,他自己是當事人,十分清楚。從頭至尾,魏無羨確確實實,千真萬確,沒有提過一個字江澄。就算後來安頓下來,以魏無羨的性格是不足與外人道苦衷,可復活自己的當夜,魏無羨正在發狂,真情流露,不會有假。
他魏無羨,確實,在那件事上,至始至終,根本沒有考慮到江澄。
“可我親眼看見,江澄聽了之後,只是淡淡說魏無羨這個人狂妄慣了,連我父親都拿他沒辦法。他此言一出,金光善立刻道:楓眠兄是拿他沒辦法嗎?楓眠兄,那是偏愛他。”聶懷桑道,“都說推己及人,但其實沒有切身經歷,誰也無法感同身受。你的姐姐對你寵愛有加,我的哥哥也一樣,坦白說我也不知道有江楓眠那樣一位清奇的父親是什麼感受,你大概也不能明白。但總而言之,應該是很難受的,魏無羨父母和江楓眠之間的故事,天下人都知道。”
聶懷桑道:“這話一說,連我哥都以為江澄要怒。可脾氣這麼暴躁的江澄,聞言只是說,金宗主不必再說。”
“我不知道你聽完這些事後,是會覺得金光善討厭,還是依舊覺得魏無羨無錯、江澄無知。”
“但我如果是你,就會立刻出門,跟著藍忘機,好像謝姑娘沒有出來,我也沒有出來。”
“不如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你還是那個可憐可愛忠勇溫厚的溫寧,他還是那個可惡可恨三毒俱全的江澄。”聶懷桑道,“去吧。”
不如05
這劍我曾背過三月,當時便有預感,你是要離我而去了。
“你!拔出來!”面目猙獰、聲嘶力竭、從來一絲不苟的那絡長劉海十分蓬亂,“拔出來——立刻!”
在蓮花塢的酒後,天子笑的酣暢隨垂柳搖擺,你摘下一片柳葉放於唇畔吹響,那悠然的曲調,許多年了,常在夢中迴響。
“不要碰我,不要管我肩膀上的血,來!”對面來人的瞳孔中映出瘋子般的臉,“拔這把劍。我叫你拔劍!”
是凜冬過境冰封淅瀝春雨化寒刃萬丈,是簾外醉里吳音轉眼為冤魂夜啼訴短命,是我從一場南柯大夢中醒來,枕邊還放著邀你來看的書簡,只是一番覽卷挑燈,我心知,你不會來。
你永遠不會回來。
好一世遊園驚夢,媚語耗盡,在經年的午夜剩我輾轉於舊故的貪戀,渡過成百上千個無人訴孤苦的漫漫長魘。我在宴廳找人拔劍,從阿爹和阿娘身體中依次穿過,他們從前總是在爭執相吵,這回卻含情脈脈執手依偎,亦不怪責我的莽撞,阿娘伸手想順順我的衣衫,阿爹對我微笑,道:“兒子又長高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在校場找人拔劍,姐姐從門外端著食盒提裙匆忙趕來,柔聲喚我:“阿澄,阿澄,別跑這麼快了,又摔著怎麼辦呢?姐姐給你熬了蓮藕排骨湯,是偷偷給你一人做的,別人都沒有,你快趁熱來嘗嘗,乖。”我又跑過很多地方,找很多人拔劍,那群猴子一般的蓮花塢子弟嘻嘻哈哈跟在我後面笑:“師弟又找錯人了,劍總是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