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鄭泰雍的話,肯定又會說我仰仗了父母的人脈才能接到那些活吧。
鄭智雍煩躁地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剛才在公司的時候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現在周圍沒有人在看,負面情緒又湧上來了。
我這個樣子了還能自食其力還不夠嗎,找工作的時候借用了父母的面子又不是在啃老,活是我自己在乾的!又沒有對不起那份工資……
但這些話鄭智雍不能說出來,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年齡才比他大兩歲就已經成為了人生贏家,而且未來只會更成功的傢伙,更要命的是,他不像鄭智雍那樣有過做錯事的黑歷史,打拼的過程中也沒得到過多少家庭的助力。
真討厭。
鄭智雍鬱悶地翻了個身,結果動作大了一點,下一秒他就捂著腰,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擺正姿勢,木乃伊一樣地仰躺在床上,身體一動不動地深呼吸了幾次,肌肉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胸口卻像是堵住了一樣。
他想起了小的時候,他與鄭泰雍的對話。至於為什麼是小的時候——他受傷之後,鄭泰雍多少要讓著點病人,已經不怎麼和他吵了。
“強者才擁有話語權,沒有本事的話,被欺負了就憋著”,鄭泰雍說,“明明可以做獅子你不做,要去當兔子,被追著跑能怪誰?”
“人類社會不是叢林,沒有必要存在捕食關係,我接受競爭、接受共生,並能保證自己在競爭中存活下來,只是對存活質量的要求不大一樣”,鄭智雍很認真地辯駁道,他那時年紀雖小,閱讀量卻很高,記憶力又好,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只是能跟他對話、也有心情和他對話的人有點少,“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話,我現在的情況更像是被一群吃完果子閒的沒事幹的猴子蹲樹上用果核砸著玩,因為我喜歡吃草而不肯上樹”。
“除了上樹,你還有其他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嗎?向樹上的猴子抗議,說你們這樣做不對?沒有用的。”
“所以我就應該改變自己的食譜,或者費勁爬樹?”
“你也可以帶著樹下的食草動物一起抗議,畢竟不會爬樹的比較多,齊心協力地話,也許能折騰出比較大的動靜來。不過你要知道,樹上的,永遠有主動權。”
……
類似的對話發生過無數次,然而他們誰都沒有說服誰。到了現在,鄭泰雍繼續一門心思地往上爬,鄭智雍這隻“喜歡吃草而不想爬樹的猴子”,處境相比之下就糟糕得多。因為他曾經在心裡頗為自得的地面奔跑速度,已經沒有了。
已經沒有了……
鄭智雍睜著眼睛,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外面街道上零星傳來的汽車鳴笛的聲音,遙遠得如同來自外太空。
不知過了多久,鄭智雍用手撐著床,慢慢地坐了起來。
“你要走出來”,他對自己說,“你要走出來,總會有一條新的路的,比不上原來的,稍微差一點也能接受,是不是?”
“你害怕再一次失敗”,鄭智雍緩緩下床,站在穿衣鏡前,“你不斷地找理由猶豫不前,擔心靈感不夠,不會給團體寫歌,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麼你清楚,你害怕再一次失敗,害怕你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再一次,毫無價值”。
“但是就算你窩在原處安安靜靜地吃草,還是有人會砸你的,比如鄭泰雍那個整天喊著弱肉強食的傢伙。”鏡中的人嘴唇發白甚至有點乾裂,鄭智雍不甚滿意地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
“所以還是要試著找一片更好的草地。”
“你又不可能去跟著他爬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