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芒正常的那半邊臉清麗動人,未受傷前定是個美貌的姑娘。女子容貌被毀,想不開也是常有之事,只是很少有人選擇以這麼激烈的方式結束生命。
蘇芒學著他的樣子,跟著嘆了口氣,陸小鳳最後的努力也不能算離譜,就是又猜錯了而已。她淡淡道:“你到底從哪裡看出我故意尋死?”
陸小鳳板起了臉,道:“從你挑戰西門chuī雪這件事上看出來的。”
蘇芒瞪他一眼,盤算著在挑戰西門chuī雪之前先挑戰陸小鳳的可行xing,不過這些天來,陸小鳳陪她過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必須得承認,自己劍法的力道、速度還不夠,經驗亦有不足,暫時還無法破解靈犀一指。
陸小鳳安慰她,說葉孤城的天外飛仙都被他雙指夾住,讓她不必氣餒。但蘇芒好歹也看過原著,知道那次只是僥倖而已,若非陸小鳳生死關頭身體忽然癟了一寸,現在他已是一隻死鳳凰。
花滿樓到底是個好人,見此事難以挽回,不再說多餘的話,勸道:“這是蘇姑娘自己的決定,何必多說,蘇姑娘又不一定會輸。”
“不一定會輸”的意思其實是“不一定會身死”,蘇芒還不至於連這點潛台詞都聽不出來,奇道:“難道你們都不打算支持西門chuī雪嗎?”
陸小鳳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嘆道:“你要明白一件事,一旦你們動起手來,即使是我,也不會出手阻攔西門chuī雪的劍。你是我的朋友,西門chuī雪也是。”
蘇芒微微一笑,並未回答,因為她已經看到了西門chuī雪。
他身上的劍氣竟比兩個月前更盛,站在梅樹之下,樹上的白梅都似被劍氣催動,飛雪般的殘花簌簌落下,花瓣與白衣連成一色。
他身上仍沒有劍,自與葉孤城決戰後,世上便無一人值得他動用那柄劍。
他和陸小鳳是朋友,和花滿樓也是舊日相識,眼見三個人寒暄起來,蘇芒也只好上前意思意思打了個招呼,傻乎乎地問道:“就這麼開始?還是先做些準備?比如齋戒沐浴什麼的……”
西門chuī雪微微搖頭,伸手向旁一指,道:“就在這裡。”
梅林中有一大片空地,本是西門chuī雪平日練劍的場所,他欣賞蘇芒說話算話的勇氣,見她真敢赴約,便選了此地作為決鬥的地點。
空地上也有紛亂的梅瓣,隱隱暗香襲人,蘇芒依言走到空地中間,鎮定了一下心神。她不怕死在西門chuī雪劍下,所以臉上並沒有什麼qíng緒,只擔心自己顧慮太多,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水平,白白làng費一次難得的機會。
陸小鳳和花滿樓均不再開口,西門chuī雪就在場中,他們再不贊成蘇芒的挑戰,也不會當面gān擾決鬥,為蘇芒侮rǔ西門chuī雪。
西門chuī雪正冷冷看著她,負手佇立,殺氣與劍氣幾乎凝成實質,刺得人肌膚戰慄。
以他的身份地位,當然不會搶在蘇芒之前出手,蘇芒略一躊躇,右手在劍鞘上輕按,倚天劍躍至手中。她先持劍行禮,然後神qíng一肅,本來散漫的氣質立時鋒銳起來,竟亦如一柄出鞘的寶劍。
以她的年紀,在西門chuī雪面前從容拔劍已是不易,能不被劍神的氣魄死死壓制,更是意外之喜。
陸小鳳眉頭緊鎖,那兩撇小鬍子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眉毛了。
他結識蘇芒時間不長,但對她印象甚佳,並不願她就此死於西門chuī雪劍下。他很清楚,蘇芒不是西門chuī雪的對手,但也不至於像某些不自量力的人那樣,一招就落敗身亡。區別僅在於她能支持多久,能不能逃得一命。
此時蘇芒已開始移動。
倚天劍上貫滿了內力,亮的異乎尋常。西門chuī雪仍在原地,隨著蘇芒位置變換,更換著自己面對的方向。他面容如雪,蘇芒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劍尖忽然一顫,雷霆般掠過長空,然後,bào雨般的光點從劍上飛旋出來。
她知道西門chuī雪不會露出能被她抓住的破綻,索xing不費那個力氣,gān脆利落地直接出手。
觀戰的兩人耳中頓時灌滿了劍鋒劃破空氣時發出的吟嘯聲,西門chuī雪手中無劍,吟嘯聲只能是發自倚天劍。倚天劍的攻勢似狂風bào雨,又似江水奔騰,光點傾瀉越來越急,最後幾乎化成了一道光幕,將兩個人的身影籠罩其中,只能偶爾看見白衣青影一閃。
但陸小鳳和花滿樓連一點輕鬆的神色都沒有。花滿樓低聲道:“不知這樣的攻勢能持續多久?”
他發問的對象當然是陸小鳳,可陸小鳳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攻勢始終沒有減緩,表示蘇芒的qíng況並不太糟,但是,這同時也表示她沒有辦法再進一步,根本不可能放鬆下來。
光幕忽然破裂粉碎,蘇芒自光幕中抽身倒飛,足不沾地地向後飛掠。一青一白的兩個身影瞬間掠出很遠。
西門chuī雪仍然雙手空空,看上去比較láng狽的卻是蘇芒,好在她並沒有驚慌失措的表qíng,飛退也不是為了遁逃,得到一瞬間的喘息後,劍芒再次bào漲。
這一次,光幕竟無法凝結。
即使是實力更差的人來觀戰,亦不難看出她劍勢的呆滯。劍花綻放時,未及盛開便已凋零,只因她變招奇快,破綻被抓住時下一劍立刻遞上,才沒有被馬上擊潰。
她尚未慌張,出劍仍是那麼輕靈飛動,螢火蟲般舞出曼妙的軌跡,但是,心態並不能代表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