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臂不能重生,但骨骼肌ròu血管可以接續,現在她只期盼這種傷勢也會被判斷為內傷,否則,她真的沒有當場做外科手術的信心。
手中斷臂尚有餘溫,蘇芒凝神止息,以極快的速度將斷臂與創口對上,順手將碧靈丹送進柳隨風口中。
懷裡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丹藥生效時,經常伴隨著劇烈的疼痛,這正是藥效如常的表現。她靜靜看著柳隨風蒼白的臉回復血色,身體慢慢暖了起來。不再是被先天真氣qiáng行維持的運轉,生命力已經回到了他身上。
她左手輕托著的斷臂也陡然有了溫度,與身體連接起來。唯一可惜的是,他臉上的爪傷並無恢復的跡象,很可能被判定成了純粹的外傷。不過柳隨風並非靠臉來名震黑道,等qiáng制任務結束,她托人把外傷藥送回來,也算對得起他。
她忽然揚起頭來,對李沉舟笑道:“之前我欠你們一條命,現在總算還清了。”
李沉舟面上難掩驚異,他震驚於活死人ròu白骨的畫面,也忍不住去想柳隨風將藥送給趙師容的內qíng。蘇芒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只是莞爾一笑。
柳隨風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目光清明如昔,全無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樣。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看到了蘇芒含笑的臉,聽她笑吟吟地道:“對不住,麻煩你先睡一下。”
她纖細的食指閃電般伸出,重重點在柳隨風睡xué上。
僥倖逃得xing命的唐家人不敢再招惹李沉舟,已經走得gāngān淨淨。唐方本來和趙師容一起趕到,只因立場尷尬,還未和蘇芒打招呼,就被逃命的叔叔和堂弟一併帶走。靈堂里除了死人,只剩下權力幫的自己人。
蘇芒輕輕嘖了一聲,頂著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抱著柳五站起來,走到李沉舟身前,雙臂向他一伸,笑道:“拿去,我要走了。”
李沉舟略一沉吟,竟然不接,道:“姑娘身上有傷,可否等五弟醒來之後再走?”
他話說得很是客氣,但蘇芒對他怎麼會有好臉色,訝然笑道:“李幫主這話說得好笑,我若想等他醒來,何必點他xué道?拿去!”
她雙臂一振,將柳五拋向旁邊站著的刀王兆秋息。兆秋息大驚 ,急忙伸手接住,他對柳隨風的敬畏不下於對李沉舟,臉色竟微微泛白,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模樣。蘇芒倒被他逗笑了,擺了擺手道:“他又不會爆炸,不用這么小心……趙姐,蕭秋水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趙師容低聲道:“之前在莫愁湖,他本來……他本來說要來,不知道為什麼還沒到。”
蘇芒皺了皺眉,心想蕭秋水知jiāo滿天下,神州結義又是個規模不小的組織,總不至於打聽不到消息。她不yù和他們多說,便點了點頭道:“多謝。貴幫還有要緊事要處理,我逗留不便,就此告辭。”
她不久前還力戰不退,人人都當她是權力幫的好朋友,現在卻把關係撇的一gān二淨,想來無非是因為柳隨風的話。此事內|幕涉及到幫主、夫人和總管,並無一人敢觸這個逆鱗,呆看著她身形展動,流雲般飄向門外。
然而,偏偏有一個人,突然攔在了她與門之間。
劍光一閃,蘇芒長劍出鞘,遙指著李沉舟笑道:“李幫主真要留我?”
她的目光比倚天劍還要明亮,笑起來風姿嫣然,只這麼遙遙一指,寒氣便從劍上催發出去。這是明顯的敵意流露,李沉舟卻不在意,懇切地道:“李某人的確誤會了五弟,姑娘倘若意氣不平,儘管對我說出來。”
他心懷愧疚,一心想為柳隨風留下蘇芒。蘇芒目光轉冷,笑容也轉冷,冷笑道:“我有什麼好意氣不平的?幫主看見柳總管重傷不起的時候,一定鬆了口氣吧?”
她本無意多說,但李沉舟自己要來攔她的路,須怪不得她言語刻薄。
“你連妻子和結義兄弟都不能信任,搞出這種蠢事來測試他們的忠心,柳隨風護你遺體,力戰重傷,你竟會覺得欣慰。如此心胸,就想做第二個岳飛,讓天下英雄供你驅策麼?你何不老老實實地承認,權力幫李沉舟麾下,只配有奴才,不配有英雄!”
李沉舟的臉色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
蘇芒冷笑一聲,轉向不遠處紅衣金釵的紅鳳凰宋明珠,冷冷道:“你們是柳總管的人?”
她說話時鋒芒畢露,像劍多過像人,劍氣不減反增。宋明珠被森冷的寒氣所懾,張了張口,囁嚅道:“我不知道……”
昔日她聽聞柳五公子有了新歡,心中十分好奇,但柳隨風不准她們露面,她也無可奈何,此時方知竟是這麼一個女子。
柳隨風服下陽極仙丹之後,一直專心化解藥xing,再沒碰過她們。她若承認自己是五公子的人,蘇芒敢挑戰半壁武林,想來不會對她和高似蘭有什麼客氣,那時豈不是冤枉至極?但如果不承認,江湖均知三鳳凰隸屬柳隨風,謊言更容易激怒對方。
她心裡一慌,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一個笑話般的答案。
蘇芒對李沉舟的不滿已臻頂點,冷笑道:“好狠的心,我真是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