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里,有不足當她一擊的普通人,也有她熟悉的高手,譬如刀王兆秋息、唐門唐大、廣州梁斗、南海鄧玉平鄧玉函兄弟。其實鄧玉平和蕭雪魚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本來不必參加,但他還是來了。
一個世界中的大事,竟會與她有這樣緊密的聯繫,這種感覺令她內心極為觸動女神收藏家。事已至此,她也不再懊悔連累無辜的人,只希望他們都能活著回去,不要戀戰。畢竟他們的職責是拖延,而非殺敵,當以自保為要。
柳隨風道:“不成的,你看他們的巡視路線。”
蘇芒微微一愣,再一看,轉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營中巡夜的人自然不止一組,他們的視野和路線都有不少迭疊的地方,她道行再高,也做不到隔空以意識殺人,最多一次gān掉一個小隊。鐵浮屠人馬皆穿重甲,她還不一定能成功。
只要有一個活口留下,或是被別的小隊發覺異常,便和沒有暗殺一樣。
而他們的距離也有些遠了,即使以 柳隨風的暗器水準,也難以在狂風驟雨中一舉成功。剩下的人唯有裘無意箭術jīng湛,憑深厚內力開硬弓,可以she中幾百步遠的目標,但他也只有一個人,不過是聊勝於無。
唐朋道:“不能再等了,誰知這雨什麼時候會停。”
蘇芒、蕭秋水等先天高手還好,雨水及身時,真氣自然生出反應,將水隔絕於外,所以頭髮和衣服都沒怎麼濕。其他人卻都láng狽不堪,水流不停從臉上往下淌,平日裡再怎麼氣度不凡,這時候看起來也像落湯jī,一群殺氣騰騰,捨死忘生的落湯jī。
蕭秋水望向柳隨風,遮掩了所有星月光芒的雲層中,忽然傳來轟的一聲雷鳴。
柳隨風點了點頭。
蕭秋水的神態氣度與李沉舟極為相似,只是比李沉舟更加坦dàng直率,趙師容對他的欣賞絕非沒有緣由。但他與柳五合作時,蘇芒冷眼旁觀,只覺這兩人之間沒有半點應有的契合。她可以明白地感受到,柳五不喜蕭秋水。
這種不喜是基於xingqíng,也是基於本能,因此柳五為她壓抑好惡,她一直心懷感激。只不過在這雨夜中,柳五全神貫注於眼前局勢,毫無掩飾,qíng緒曝露得比平常更明顯而已。
這樣的話……
她心裡划過一個念頭,在這念頭成型之前,蕭秋水已低喝道:“動手!”
風雨撲面,殺氣如刀,數百人驀地散開,按照原定的計劃,無聲無息地撲向金軍大營。他們說話時一直在不停移動,離大營已經不遠,每個人臂上都縛著紅巾,用以辨認敵我身份。
閃電照耀之下的軍營,仿佛一個能夠吞下一切的暗黑沼澤,人若踏進去,只能乖乖等著被吞噬,休想再拔腳出來。臨行前,劉錡囑咐他們,雨勢太大時,根本無法點起火把,要趁閃電亮起時辨認同伴,趁漆黑不見五指時殺人,以免傷及自己人。
燕狂徒早已等得不耐煩,高大的身形一晃,已消失在茫茫風雨中。他願意忍耐到現在,已是極給別人面子了,蕭秋水也無可奈何,只盼他莫要殺xing大發,誤了正事。
裘無意知道蘇芒從無戰場經驗,判斷不出主帥大帳在何處,疾掠中,沉聲道:“跟老夫來,切勿走散了。”
龐斑可以自由出入皇城,來去如入無人之境,但當真把他扔到萬人的軍營中,恐怕也要費一番力氣。蘇芒實力自然不如龐斑,也從未想過逞qiáng。她謝過裘無意的好意,掃了其他人一眼,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千萬小心,都要活著回來。”
兆秋息哼了一聲,道:“管好你自己吧!”
隨著他這句話,暫時聚集在一起的人驟然分散,用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方式,死神般she向巡夜的鐵浮屠騎兵。這些騎兵的實力非尋常士兵可比,為避免死傷過重,首先就要先解決他們。
黑影過處鮮血飛濺,馬上騎士悶聲不響,一頭栽下馬來,座下駿馬驚嘶一聲。然後,震耳yù聾的喊殺聲沖天而起,瞬間響徹整個大營。
很難想像,這樣的聲勢出自區區五百人身上。但事實就是如此,蕭秋水早已將此行的兇險重複過無數次,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帶著有去無回的慘烈,眼都不眨地殺了進去。
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些武林高手真正的目的是金兀朮。朝堂博弈離他們太遠,他們只知當今天子懦弱無能,岳飛回京,劉錡退守,抗金大業已經失去了希望。對他們來說,能夠得到一個殺敵報國的機會,即使只是送死般的“夜襲”,也已足夠。
金兵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喊殺聲大作後的幾十秒內,已有無數人從營帳中沖了出來。近一點的不及穿戴盔甲,隨手抄起武器應敵,遠一點的要從容得多,不少小隊頭目已在呼喝自己麾下的士兵,讓他們集結成隊,休要慌張。
各個營帳內的燈火逐漸亮起,緩緩合攏,看趨勢,竟是想把混亂包圍在中心。
但營帳之外仍是漆黑一片,風雨jiāo加,完全無法判斷遇上了多少敵人,更別提其中尚有大宋江湖上成名的高手。恐懼慌張jiāo加,不少軍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揮刀胡亂砍殺。形勢兇險,刀刀見血,這些人習慣了戰場搏命的狠辣招式,根本無法收手,等聽明白敵人說的是女真語時,已經太晚了。
一個梳著髮辮的軍官正在大聲叫嚷指揮,忽覺雨水絲絲熱辣,燙的他全身猶如火燒,狂吼聲中,他的人已經倒下。麾下士兵似是見到了瘟神,不由自主地向外側退去。
驀然一柄飛刀直she入帳,燭光被瞬間打滅,讓四周再度陷入無光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