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捷此人乃是當地的大財主,做絲綢和茶葉生意,暗中又是杭州的復尊旗總負責人,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但他一邊抗元,一邊又為蒙人做內應,導致杭州的復尊旗勢力死傷慘重,倒也沒有虧負他的名字。
蘇芒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一是怕有了祝夫人的下落自己卻不知道,二是想打聽厲工是否來到,既然祁碧芍不在,那她也不會隨便和做雙面間諜的官捷聯繫。反正她等的人應該都沒有那麼快,等三天之後,祁碧芍來了再說。
但她只低調了一天,便收到一封請帖。官捷在飄香樓擺酒,請她前去赴宴。
飄香樓為杭州三大青樓之一,江南名jì高典靜便居於此處,琴藝名動天下。蘇芒捏著請帖思索了一陣,不知道在青樓宴請自己是個什麼思路,最終還是答應了。她無意牽涉太深,但要不為人知地暗算官捷,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就當是預付給祁碧芍的人qíng。
六七月的杭州風起雲湧,龍尊義要取岳冊的消息迅速傳開。岳冊落在蒙人手中,是如虎添翼,落在宋人手中,是聊勝於無。其實宋室氣運已盡,哪怕岳飛復生,也無法以一人之力席捲河山,何況只是一本岳冊。
即使在武俠世界裡,在這個時候覆國也接近不可能,除非蘇芒願意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刺殺中去,可惜她並不願意這麼做,正如蒙赤行和傳鷹都沒這種興趣一樣。
拋去宴席地點不論,這頓飯吃得也算是賓主盡歡。官捷並不真蠢,只請了高典靜作陪,大概因為蘇芒也是個姑娘,高典靜沒好意思矜持,很和氣地和她說了幾句話。席間,官捷表示了對高手滔滔不絕的敬仰之qíng和希望她為國效力的期盼,蘇芒客氣地婉拒了。
她敢保證,桌子上的所有談話,當天就能流傳到卓和那裡去。這並非因為她事先知道官捷身份,先入為主地猜測,而是因為她的茶 水裡混了其他東西。
那並不是毒,也不是藥,對身體沒有任何作用,蘇芒苦思冥想半天,差點以為是自己多心,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了這是什麼。
卓和麾下有個叫毒娘子的色目女子,據說是蒙古方面第一用毒高手,jīng通色目“混毒”之術,本來平平無奇的兩種或者多種物質,一旦混合到一起,馬上可以取人xing命。中招的目標往往疏於防範,等毒發的時候,毒xing已在經脈之中。
她的毒術流傳到後世,為天命教所用,傳人就是朱元璋最寵愛的陳貴妃。陳貴妃拿針刺中làng翻雲時,làng翻雲也不敢疏忽大意,明知無毒,也要當場把針上的東西迫出體外。
官捷顯然沒有這本事,所以,一定是隱藏在幕後的卓和出手。卓和有信心招惹她,顯然是欺負中原人沒聽說過色目的混毒,事發了她也不知道該找誰算帳。
蘇芒對此不置可否,雖然這麼說有點傷害別人的自尊,但是以她現在的實力,這個世界裡有能力傷到她的人絕不太多。卓和武功與思漢飛仿佛,她並不怕思漢飛。即使以蒙古的勢力,卓和的地位,她在杭州大街上螃蟹一樣爬行,他們照樣不敢正面動手。
她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龍尊義一行人進入杭州的當天,官捷莫名其妙地bào斃,外表看起來一無損傷,經脈卻被人以重手法震斷。蘇芒武功超出群倫,向無蹤等人卻沒懷疑到她,她還假惺惺地惋惜了幾句,然後得悉祁碧芍願意來見她。
祁碧芍的人和外號一樣美,一身火焰般飄動的紅衣,肌膚勝雪,腰間懸著一長一短兩把劍,說起話來簡潔明快。蘇芒把和向無蹤說過的事qíng再次說了一遍,讓他們心裡有所準備。雖說蒙赤行和八師巴放棄出手,但思漢飛不可能就此眼看岳冊落入龍尊義之手,總會有所行動。
“我和橫刀大師說,有祝夫人的消息可以通知你。”蘇芒帶著一臉無辜的表qíng,對她說。
祁碧芍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其實她在路上就接到了快劍門的消息,這次來見蘇芒,也有代為轉告的原因。祝名榭收到令東來的信後,保密不嚴,因福得禍,死在一心要奪取信件的魔門手中。祝夫人絕望之下,本來約了畢夜驚在千里崗的靈山古剎見面,想要以整個門派為代價,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但畢夜驚已經死在驚雁宮中,祝夫人不知道這個最新消息,在四川的少林門下找上快劍門時,全派已動身前往千里崗,不知道多久能追上。
蘇芒琢磨著這是和柳隨風他們碰上的節奏,也不著急,先謝過了她。祁碧芍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一生對龍尊義忠心耿耿,卻沒落得好下場,讓我想起柳隨風?蘇芒在心裡演練了一遍這個答案,順口道:“因為你大名鼎鼎,容易讓人信任,而且又會來杭州。我則是居無定所,也沒什麼傳遞消息的眼線,只好借你的名聲了。”
祁碧芍微微皺眉,倒也沒提出什麼意見。此時蘇芒將氣息內斂,學著蒙赤行的樣子,讓周圍的人察覺不到由她而生的qiáng大壓力,看起來人畜無害。但祁碧芍仍知道,這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人物。
她和蘇芒分坐桌子兩端,沉吟一陣,又問道:“姑娘,謝是不敢當的。打算在杭州逗留多久?找快劍門有什麼事?”
蘇芒一聽便知道,她有意勸說自己留下來掩護岳冊,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遂笑道:“這件事說來也是幫你們的忙,你總知道魔門的血手厲工吧?他的兩個師弟,畢夜驚和烈日炎,在思漢飛手下效力。”
祁碧芍自然知道,只不知道蘇芒為什麼要提到這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