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燾只笑不語,換著花樣給雲溪夾菜,自己卻吃得不甚多。
雲溪琢磨著:看樣子紙里包不住火,他這是要先禮後兵?
不出所料,待雲溪吃的差不多了,元燾命人撤下宴席,忽然話鋒一轉道:“有一句話,我前幾日便想要問你。”
雲溪眼角微抬,稍稍有些意外——這回元燾居然沒有自稱“本王”,而是用“你”、“我”。
元燾一眨不眨地盯著雲溪,正色道:“那日我暗示你以南梁公主身份為己開脫,你為何臉色驟變,不依照我的計策行事?”
雲溪立即想起那日淑妃咄咄相逼,元燾背對眾人,輕輕朝她吐出一字:梁!
思忖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王爺消息靈通,應該知曉妾身並非梁帝親生。”
元燾果然點點頭:“你是南朝前恭帝楚德文之女。”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都不提雲溪喬裝扮丑之事,元燾把玩著酒杯忽然放下,突然斜向雲溪:“莫非恭帝竟是遭梁帝殘害致死?”
雲溪很想揶揄過去,可惜做不到。
她已知再也瞞不下去,恨恨地咬牙切齒,終於在元燾面前暴露最真實的自己:“妾身與梁裕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元燾見雲溪臉色煞白,遲疑了一下,道:“梁宮貼出的告示說是恭帝突發心疾不藥而亡,但我北鄴派出的暗探卻說有可能是被下了毒。”
雲溪目光微垂,透過鎏金銀箸繁複的紋理,仿佛看到了南朝十數年間動盪不安的朝局,以及父皇死不瞑目的那一幕。
她咬了咬唇,聲音沙啞著地對元燾說:“一床破被!”
元燾一怔:“破被?”
雲溪手指微屈,纖長而薄的指甲深深嵌進肉里,刺得她掌心有些痛:“父皇未飲那鴆酒。他一生信奉佛教,說佛祖有雲,‘人凡自殺,轉世不能再投人胎’。那些人聽了,便用棉被……”
說到這裡,她一陣哽咽,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元燾唏噓,將雲溪一雙冰涼小手握進掌里:“是我唐突了!”
雲溪垂下頭長睫微動,覺得眼下不失為一個就坡下驢,主動和元燾把話挑明的好時機,咬了咬唇道:“妾身當初迫於形勢嫁給王爺,心有不甘,故而沒有以誠相待。”
元燾琥珀色眼睛眸光黝黝倏地閃亮,似是鼓勵,又像是殷切期盼。
雲溪不敢看他,頓了頓,硬著頭皮道:“妾身,妾身臉上原本沒有這塊胎記。”說完垂下頭,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
元燾卻唇角噙笑,強令雲溪抬起來與他對視,凝視著她的眼睛,唇角露出一抹溫柔:“我還當你一直要隱瞞下去!”
雲溪微微臉紅:“妾身在梁帝眼中命如草芥,好容易逃出生天,唯恐又掉進另一個火坑,故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