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涼快,她也就沒有去關門,反而是換回黑綢長衫,打算上樓接著睡。
然而緊接著她就察覺到了飢餓,站在昏光中想了半天,末了拿過沙發上的薄呢毯當披肩,翻出兩塊錢決定出門。
沒有鑰匙,她就在門縫裡留了厚厚一卷報紙,卡著不讓它關上。
這個點,走道里的燈都歇了,樓梯間更是一個人也沒有。
宗瑛悄無聲息走到服務處,葉先生仍舊坐在那個高台後面,聽斜對面沙發里的一個太太講話。
那太太四十來歲,穿了件暗色旗袍,食指上套了一個煙架,一邊抽菸一邊抱怨閘北的窮親戚非要把侄子送到這裡來避難。
宗瑛看她一眼,她也回敬宗瑛一瞥,隨後嘴皮子繼續翻動:「日本人不過是在閘北設了幾個崗哨,一個個就草木皆兵,非說要打仗了,等著看吧,過幾天還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到最後只能是虛驚一場!」
「是是是。」葉先生撐著一張笑臉附和,同時又站起來應對宗瑛。
「宗小姐有事伐?」
「附近能買到夜宵嗎?」
「這辰光麼……應當還有小餛飩吃。」
「那麼就吃餛飩吧,能不能勞葉先生跑一趟?」
宗瑛說著將兩塊錢紙幣遞過去。
她給得非常大方,葉先生馬上說:「好的呀,要幾份?」
「一份。不,兩份吧。」
宗瑛說著攏了攏身上的薄呢毯,沙發里的太太盯著她看,被宗瑛察覺後,她又摁滅菸頭,裝模作樣低頭看晚報。
葉先生收了錢,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盛先生上樓梯的,他回去了是伐?他平常好像不吃小餛飩的呀。」他誤以為宗瑛要兩份夜宵,其中一份是要給盛清讓,因此好意提醒她一下。
「嗯,我曉得。」宗瑛敷衍應道,「那麼我先上去了,有勞葉先生。」
宗瑛才走出去五六米,就聽得後面傳來議論聲。
那個太太講:「哪戶的呀,怎麼沒見過?盛先生——是頂樓那個?」
「是呀是呀。」葉先生從櫃檯後面繞出來,沙發里的太太又講:「盛先生居然也談起女朋友來了,真是稀奇。」她隨即放低聲音問葉先生:「女朋友什麼來頭?」
宗瑛走到樓梯口,就無法再聽到議論聲。
她抬頭看這長長的樓梯,想起剛才葉先生講「我剛剛好像看到盛先生上樓梯的」那句話,心想也不過只差了那麼幾秒鐘,就導致她今晚回不去了。
她遺憾,盛清讓更遺憾。
緊趕慢趕到公寓,一口氣跑上樓,鑰匙才剛剛摸出來,都沒有容他打開鎖,一切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