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瑛立即起身去開門,小舅舅站在門外:「我是不是來早了?」
外婆講:「不早了,馬上收拾停當了。」
小舅舅抬手看一眼時間:「收拾好了一起去吃午飯?」
外婆說:「我們早上回來的時候在路上買了菜的,一起動動手,很快就能吃了呀。」
宗瑛也講:「我已經淘好米了。」
小舅舅進屋捋袖洗手:「很久不做飯了,手生,一會兒你們不要嫌棄。」
客廳的老座鐘不慌不忙地走著針,廚房裡升騰起油煙氣,窗戶半開著,潮濕涼爽的風吹進來,公寓裡有人講話,有人走動,有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宗瑛差點以為回到多年以前。
然而碗筷擺上餐桌,其中一角擺著的一副空碗筷,還是將宗瑛擊回了現實。
外婆看著那副碗筷久久無法回神,好半天才說:「今天是小曼祭日,等會吃過飯,去給她掃個墓吧。」
宗瑛亦斂回視線,應道:「好。」
從公寓驅車往殯儀館墓園,這路線對宗瑛來說再熟悉不過。
她的工作需要她隔三差五跑殯儀館,幹完活出來,就能看到蔥蔥鬱郁的墓園。
她知道嚴曼就在裡面躺著,但骨灰僅僅是一堆無機物了,再怎樣憑弔想念,它也不會再知曉。
因此她總遠遠地看,沒有一次走近。
距離上一次掃墓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天陰沉沉的,墓碑也暗沉沉,只有墓碑相片上的嚴曼,還是那樣的年輕明麗。
拂去墓碑上的灰塵,外婆俯身將懷裡捧著的盆栽放到碑前,問:「你還好不好?我很想你啊。」
老人家的嗓音里是節制的傷感,宗瑛眼眶發酸,略略仰起頭。
遠處濃雲翻滾,雷聲悶沉,風雨欲來。
宗瑛彎腰扶外婆起來,又想起嚴曼柜子里的日程本,終於開口詢問:「外婆,你看過我媽媽最後一年的記事本嗎?」
外婆輕輕嘆一口氣。
宗瑛接著道:「在914之後她還安排了其他的事情,又怎麼會是自殺?」
外婆並不吃驚,偏頭看她,日漸渾濁的眼睛裡是累積了很久的無可奈何:「那死因又是什麼?謀殺嗎?你有證據嗎?」
宗瑛克制住情緒,依次答道:「我不知道,我不能確定,我沒有證據。」
外婆復嘆一口氣,卻又馬上握住她的手。
就在宗瑛以為外婆不願再開口的瞬間,外婆說:「如果這件事讓你困惑,那麼就去找證據查明白。」
天色更黯,豪雨將至,工作人員在一旁委婉催促「再耽誤就要落雨啦」,宗瑛反握住了外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