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窗這聲聽不太真切的祝福,對宗瑛來說是一種年代久遠的陌生。
兼職生幹完活忽然抬頭,朝外一看,便見到個熟悉身影,她心想,怎麼又來了啊?
因為值夜班,她時常能在晚十點後遇到這個奇怪男人,他舉止衣著雖然老派但絕不寒酸,可每次來店裡,卻總是什麼都不買,只問她還有沒有報廢的食品。
兼職生探頭看了看,只見他彎著腰,視線落在桌板後那個吃泡麵的女人身上。
他總不會連別人的泡麵都要眼饞吧?!
兼職生看著都覺得尷尬,癟癟嘴剛移開視線,歡迎鈴聲卻乍響,她聞聲扭頭,只見那位先生竟然開門進來了。
他沒有走到櫃檯來討要報廢食物,而是徑直走向臨窗桌板位,在那位女士身旁停住步子。
他顯然有些不知所措,稍稍俯身,謹慎地低聲道:「宗小姐,很抱歉,我剛剛可能唐突了。」
宗瑛從聽他講生日快樂的那刻起就在走神,直到他在玻璃窗外消失,直到他推門進來,直到他開口致歉,她才蓋起泡麵碗蓋,側身抬頭,出乎意料地道了一聲:「謝謝你。」
看她神色如常,盛清讓方鬆一口氣,隨即遞去手錶盒子:「數月以來非常感謝你的幫忙,請務必收下。」
宗瑛目光落在盒子上,兩秒後她伸手接過禮物。
看包裝盒上的logo基本就能猜到是什麼,打開它,裡面的確裝了一隻表,屬於三十年代的一隻表。
和世代傳下來的古董表不同的是,這隻表簇新鋥亮,未經歲月洗禮,指腹撫摸錶盤,直接觸到的即是那個時代的溫度與氣味。
宗瑛隱約嗅到一些戰火氣息。
手錶上的,盒子上的,還有盛清讓衣服上的氣味。
它們清晰強烈得,甚至蓋過速食麵的辛香味。
宗瑛垂眸看盛清讓的鞋子,鞋面是還沒來得及擦去的塵土,褲腳也不乾淨,襯衫是努力維持的整潔,總體還是狼狽,視線上移,最後對上他的眼,她十分想問一句「你這些天去了哪裡」,但末了也只是以一貫冷靜的語氣問他:「吃過飯沒有?」
盛清讓垂眸看她寡淡的臉,如實回道:「沒有。」
「正好。」宗瑛重新掀開碗蓋,起身走到收銀台,問目瞪口呆的兼職生又要了一雙筷子,折回長條桌坐下來:「我也沒有吃,坐。」
她說完重新落座,一手持塑料碗蓋,一手握筷,從碗裡撈出一半捲曲的麵條,悉數堆上碗蓋。
動作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盛清讓愣神之際,她已將另一雙筷子和餘下的半碗面推到他面前:「吃吧。」
生日吃麵再尋常不過,然而兩個人分食一碗速食麵慶生,卻是盛清讓從未經歷過的體驗。
他來到她的時代和她相遇,已經遭遇了太多的第一次,但這一次,卻隱約有些不一樣。
宗瑛進餐一向迅速,盛清讓努力想跟上,仍是慢了半拍,最後便是——
她看他吃完最後一筷面,提醒說:「湯不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