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珝一低頭便瞧見那嫩白如玉的小手,她兩隻手交換繃帶兩端,不小心指尖點到了他的皮膚,冰涼涼的,連觸感都如玉一般。他登時繃緊了身子,下意識去奪她手裡的布帶,可手剛抬起來,又緩緩落了下去,屏息任她一圈又一圈地給自己纏好了繃帶……
“好了。”歸晚打了個結,輕聲道。
此刻,江珝身子緊繃得連大氣不敢喘,生怕被人戳破一般,立刻躺了下去,背對著她。
歸晚蹙了蹙眉。還以為他讓自己給他上藥,是被她感化,打算和她言和了呢。她甚至都想接下來是不是可以進一步靠近他,完成祖母交代她的事。可惜他一個後背就把這些都否定了。
她氣不過地哼了哼,卻聞他冷不丁地道了句:“我受傷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祖母。”
歸晚偏頭看了一眼他後腦勺,語氣不大好了。“嗯!”了一聲,也翻了個身,背對他躺下了……
深夜沉沉,天雖涼了些,可還是悶得很。歸晚睡得不踏實,不停地翻身,三更梆子響起時,江珝回頭,正對上了她酣睡的小臉——
借著幽光,他目光在她臉上描繪。她真的很好看,長睫低垂,乖巧地覆在下眼瞼處,投下雋秀的剪影,映得雪膚有種恬淡的安寧;她小嘴輕抿,顏色並沒有那麼紅,卻粉嘟嘟地誘人,宛若新生。
如此美姝,便是瞧著也是種享受,但凡是個男人見了,若說心裡一絲悸動都沒有那是假的。江珝甚至有種不受控制的衝動,想要去觸摸她精緻的睫毛。可念頭一轉,思及那個為她痴迷的黎龐昭,江珝突然又想到了那個詞:紅顏禍水!
他不忍再看,一個轉身翻下床,披了件外衫出門了……
檀湲院小書房裡,三更而至的侍衛禹佐在黑暗中靜候,聽到一陣沉穩熟悉的腳步聲,他迎了上去。
銀光漫漫,江珝伴著朗月寒星而入,整個人清凜得似從天宮降凡。禹佐悄然關上了他身後的門,燃起一隻仿古青銅燈台。
江珝望著那幽幽燈火,沉聲問道:“還是沒尋到?”
禹佐搖頭。“沒有。當初叛軍追至江寧,常護衛親眼見她落入秦淮河,之後我也帶人沿河尋找,都未曾尋到。如今已過月余,仍是一絲消息沒有,只怕……她已不在這世上了。”
聞言,江珝沉默了。他何嘗不明白呢,只是他不甘心。
江珝向來克己慎獨,任俠狂傲也不過是在沙場上,然杭州那夜卻成為他二十三年來最荒唐的一夜。二十三年,江珝不知悔字,然這一次他真的悔了。
他試圖挽救,可老天偏就不給他這個機會,好似知他生來坦蕩,偏要給他添一份無法彌補的罪行——
江珝下意識摸摸腰間,又問:“她可還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