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離家那一年起,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心靈前所未有地輕鬆、明澈,仿佛人世間所有的陽光都照了進來。
短短一個月時間,他的小工作室,竟也被他經營得有聲有色,這不,人手招了一個又一個,這間屋子都快擠不下了,他也想不到,小弟們竟能對工作如此熱qíng,熱qíng到他這個老闆都摻和不進去,只能當個甩手掌柜了。
可是這個季節房子難租,他只能先把工作室擱置在家裡,擁擠就擁擠一些,等開chūn後,再去租個像樣點的工作室門面——至於姐姐的房間,他是再擠也不會去占用的,哪怕父母勸他,說姐姐看到你現在這麼上進也會開心的。
安排好了下一周的訂單和任務量,顧朝顏悄悄關上了臨時機房的門,他在廚房找了杯水喝,父母在客廳里看電視,他們都老了,自姐姐死去的那年,他們就老了,可是他一氣之下離家北漂,直到那麼多年後才想到回來看看,才現,父母真的老了。
顧朝顏現自己不再恨了,明明,當年,他是恨不得再也不見這兩個老頑固,這兩個、所謂父母的、被迫下崗的、重男輕女的、生了姐姐後還生了他的、可最後只能供得起他一個上學、卻要迫姐姐去打工的——老頑固。
明明他一點也不喜歡學習,而姐姐比他更有希望考上大學啊。
因為沒有錢,就上不起學,就折了所有的夢想,顧朝顏永遠忘不了自己看到自殺後的姐姐躺在冰冷的搶救室里的那一刻,那一刻,他所有的人生都被改變了,他負氣,他離家,他出走,他北漂,他走投無路,他當起了騙子,他騙到了第一筆錢,他第一次現愚蠢的人類是這麼好騙,他看著遊戲中的土豪肆意揮霍,幾萬幾十萬的錢毫不猶豫地砸出去,就為了一堆虛擬數據變成的所謂裝備,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想起了所有還在貧窮里與溫飽掙扎的孩子,後來他開始把無用的錢寄給慈善機構,寄給希望小學,如果這樣,能讓天上的姐姐不再難受。
可是他不曾想過,這些年來,父母也一樣難受一樣懊悔,他還沒結婚,還沒生子,他們明明只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卻已如七八十歲那樣垂老了,幸好後來經濟景氣了,倒閉的工廠重新站起來,他們的退休金讓他們的日子並不難過。
走過客廳,右側拐角處,就是姐姐的房間,那麼安安靜靜的,與他離開時無二,仿佛還能看到姐姐坐在書桌前教他寫作業的背影,仿佛他走的這些年的時間只是一場泡影。
如今,他回來了。
書桌上還兀自放著當年的高考複習卷,顧朝顏嘆了口氣,重新整理了一遍書桌和書櫃,整理了一遍抽屜,在抽屜里,他看到了他們姐弟小時候拍的相冊,從頭翻到尾,他的眼睛紅了,放回相冊,他又在抽屜底部現一本日記。
拿起一會,猶豫再三,他沒有打開看,準備放回去時,那本子裡卻掉出一張照片。
泛huáng的,一張許多學生站在微機房裡合影的照片,姐姐站在最中間,穿著那個年代流行的翻領T恤,她微笑著,像陽光一樣純澈美好。
顧朝顏是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事實上,姐姐比他高兩級,他又常逃課打遊戲,姐姐的學校生活對他來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看著照片中的人們,顧朝顏忽然現左右兩個男生他竟然都有些眼熟,歲月一點也沒有改變他們的面目,就好像是一個月前他才剛剛見過的!
是的,他想起來了,他們一個叫做洛子商,正是燕國的軍師,在他和紀滄海那傻bī去機房裝外掛的時候,見過一面。
另外一個,則是他經過王神木房間的時候,看到的氣勢不輸於王神木的男人,似乎,叫做什麼三途川?
晃了晃腦袋,顧朝顏把照片和日記都鎖回了抽屜,陳年舊事也好,斯人已逝也好,他都不願再提起了,現在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工作室經營好,賺大筆的錢,養父母,也養渴求上學的孩子們——姐姐當年,是那麼的想去念大學的……
“老大,你快來看,新聞上的顧朝顏是你嗎?”
這時一個小弟跑過來喊他,上新聞?顧朝顏有些不敢置信,他何德何能啊!捐款什麼的他一向用匿名帳戶的啊,總不至於他從前的騙行被揭露了吧。
顧朝顏回到機房,赫然看到新聞里的照片,居然是自己學生時代的畢業照。
這……這這這是神馬?!
他承認他從北國回來之後就忙著cao辦工作室的事,根本沒時間泡論壇看新聞,可……他的名字照片詳細信息都被人ròu出來掛上去了這也太驚悚了吧!
迅掃了一遍新聞,顧朝顏現自己是以“死者顧萱顏親弟弟”的身份被人ròu出來的。
顧朝顏掀桌了!臥槽了!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