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年來自認為一無是處的太子妃,覺得自己在丈夫面前最拿得出手的一天。
太子像看著失而復得的無價之寶,細細的注視著太子妃的臉,指尖小心翼翼地撥開她被汗水粘在臉頰的碎發。
太子妃充滿死氣的蒼白臉上,眼睛卻是活的,甚至有點得瑟的看著陸錦安,迫不及待發出微弱的嗓音:“看見了嗎?孩子……像你……”
剛出生的嬰兒哪裡看得出像誰?她就是覺得丈夫的表情不夠驚喜,所以沒話找話,想多談一談自己立下的大功。
那雙期待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就好像他欠她一個摸摸頭的表揚。
太子的神色近乎沉痛,根本裝不出對孩子降世的欣喜,他輕輕地俯身摟住妻子,低啞的說了句:“孤只想看著你。”
“看著你到老。”
*
營帳里燭光搖曳,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以及將領參謀都跪在皇帝臥榻旁。
皇帝又陷入半昏迷狀態,想要集中渙散的精神卻力不從心,好不容易睜開眼,忘了自己叫來了兒子們,也不記得自己打算做什麼。
一群人都耐心等待著,一直等到皇帝又昏睡過去。
中途太醫來過幾次。
伴駕的文官們用眼神詢問太醫聖躬是否安然,太醫用惶恐的臉色讓他明白,情況不容樂觀。
被叫來的皇子們,一直在帳篷里跪到半夜。
六皇子一直無聲無息的掉眼淚。
躺在榻上的那個男人,是六皇子從五歲期盼到十五歲的人,母妃失寵的痛苦,讓六皇子一度暗暗發誓,自己以後心裡也會對父皇冷落,這樣才公道,只在表面上遵守孝道而已。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幼年時期,父皇短暫如曇花綻放的疼愛,此刻針一樣扎在六皇子心上。
他突然想父皇偏心就偏心好了,只要能萬壽無疆。
四皇子一直在照顧幾個兄弟,每隔一會兒,就輕手輕腳起身,去擠手巾給三哥擦淚,勸三哥保重身體,穩住大局。
七皇子始終處在一個迷茫又焦慮地狀態。
這種沒有經歷過的焦慮,開始限制他原本就存在缺陷的交流能力。
幾個哥哥跟他對話時,他都低著腦袋,仿若未聞,只時不時焦慮地啃一啃拇指指甲。
六皇子摟住弟弟,試圖緩解他的焦慮,卻能感覺到七弟已經徹底把靈魂關進了身體裡,像回到了小時候。
這是很久沒發生過的事。
七皇子剛學會走路,到會說話那段時間,經常會處於這種狀態,他的靈魂好像始終跟周圍的人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牆壁,偶爾也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好奇,透過雙眼觀察周圍,但並不融入。
這樣的疏離和排斥,讓三皇子一直大為惱火,覺得幼弟對兄長不敬,所以經常故意威嚇年幼時的七皇子。
那時候的七皇子還沒找到進入這個世界的入口,也不懂的如何示弱和求助,遭受欺侮後,只會更加疏遠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