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側頭看向兒子那張稚氣未脫還欠缺男人稜角的臉容上,低聲問:“怕什麼?利索點,朕都扛不動,往後怎麼扛得起祖宗的江山?”
七皇子倔強地拒絕:“父皇扛。”
“父皇累了。”
“太醫給喝藥,父皇很快好起來了,找大哥五哥回來,帶兒臣回宮。”
皇帝擔憂地皺起眉,沉重地看著還沒準備好長大成人的兒子,低聲開口:“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奧,寧媚於灶,何謂也?”
七皇子不肯達下句。
皇帝逼問:“回答朕。”
七皇子低聲回答:“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皇帝說:“沒錯,這就是君子立身之本。你幼時就說自己懂得君子之風,君子從不依附,也絕不會依賴靠山。山之將傾,你若不能自立,便只能跟著摔得粉身碎骨,想想你的母妃,她只能選擇攀附在朕這座山上,你若是自己立不起來,也要看著你母妃隨朕摔得粉身碎骨嗎?”
七皇子終於委屈地看向父皇:“等大哥五哥回來替父皇扛。”
“朕已經選了你。”皇帝凝起最後的力氣,威嚴地看向兒子:“陸潛,你擔不擔得起?”
七皇子迴避目光。
“陸……咳……咳咳!”皇帝心急之下,一陣猛烈咳嗽。
七皇子慌忙拉起薄被替父皇蓋上,勉強順從道:“兒臣擔得起。”
皇帝穩定氣息,沉聲逼問一句:“朕沒聽清。”
七皇子只得鼓足力氣吼了句:“兒臣擔得起!”
皇帝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口氣鬆懈後,他神智瞬間渙散了,迷糊中對兒子囑咐:“西北總督受制於佟寧昭,朕尚未……你暫時……不能……”
七皇子把耳朵湊到父皇口邊,想要聽清楚父皇的交待。
皇帝已經聚不齊渙散的精神,混亂的喃喃:“你不能……急著剪除……佟家羽翼,內閣和六部九卿……別急著換人,先拉攏……拉攏……”
七皇子保持俯身側耳的姿勢,卻沒等到父皇接下來的交待。
“父皇?父皇!”七皇子轉頭大吼:“太醫!”
門外守候的太醫立即走進來,診脈後告訴小皇子,皇帝傷勢未愈需要歇息。
七皇子眼眶紅紅的,聽說父皇只是歇息了,這才在太醫面前恢復皇子的威儀。
太醫退下後,七皇子小心翼翼在皇帝身邊側躺下,把小胖臉埋進了父皇臂彎里,像只索取將死母狼最後餘溫的小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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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了,小胖崽還沒回來,薛遙獨自枯坐在晃動的燭火旁。
六皇子已經把皇上改立儲君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簡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