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終於也出來街上,只余行人寥寥,夜幕低垂,仿佛置身一處更為寬闊的舞台,天地帷幕,芸芸眾生是為演員,上演即興劇目。
謝靈境突然就不想坐車了,她看了眼前方已經打開後車門的司機,轉而向宋君臨說:“我想走一走,你先上車吧。”她示意。
“走?”宋君臨的視線落去她那雙掩在裙擺內的高跟鞋,“你確定?”
“你怕這個?”她拎了裙子,露出十厘米的細跟,“這不算什麼,還有人能穿著這個飛檐走壁呢。”她笑。
“你也能?”他饒有興致地挑眉。
她哭笑不得:“好好的,我為什麼要飛檐走壁?”
宋君臨也笑了,按了她的手:“你在這兒等我一下。”說罷走向車邊,從裡面取了謝靈境先前放在那裡的風衣,交代了司機兩句,就又走了回來,長臂一伸,抖開風衣,示意她穿上。
謝靈境看著司機關上後車門,便徑直坐進了駕駛座里,發動了車子,緩緩行駛開去。
“你不坐車?”她任由著宋君臨為她套上了風衣,挑眉道。
握了她瘦削的肩,轉了個身,好使她面對自己,宋君臨斂了她的風衣兩襟,說:“你要走,我就陪你走走。”頓了頓,還是忍不住,“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坐車吧。”他口吻隱隱帶著些指責。
謝靈境啞然失笑:“我知道。”
看她蝴蝶撲棱翅膀般的長睫毛,輕吻了下眼瞼,試圖遮蓋秋水眸子裡的一彎笑意,宋君臨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篤定了,他會同她一起走。
真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高跟鞋敲擊寬闊街道,發出清晰的咔噠聲,不急不緩,很有規律。為了不踩到裙擺,謝靈境特意拎了點裙子起來,露出一小片藕白腳面,黑色裙擺映襯下,更顯光潔。
宋君臨視線低垂,看她一下一下踢出去的雙腳,沉吟了半晌,問:“真的不累?”
謝靈境撇過頭,望著他笑:“你去時裝周看秀,踩著恨天高一天輾轉好幾場的模特們,你會問她們累不累嗎?”
“你又不是她們。”宋君臨蹙眉,繼而舒展,“又是模特,又是演奏家,為什麼最後還會選擇學醫?前面兩樣,雖然也辛苦,可至少人前光鮮,來錢也快,怎麼偏偏,就選擇了醫生這個高危職業?”
“是啊,為什麼呢?”她望了椴樹下一眼望不到頭的路,路燈投射下的光影,被枝葉打亂,斑駁一地。
“大概,我就是閒得慌吧。”她笑得眉眼彎彎,去看他。
為何睜眼說瞎話,她這就是了。
看宋君臨微微眯起的眼,謝靈境就知道,他又拿自己沒辦法了,於是笑:“好吧,那就告訴你吧。其實真沒什麼特別的。”她略略思考,“我啊,大概是六歲的時候吧,有一次去醫院,不知道怎麼搞的,反正最後就一個人進了影像科,裡面一排排的,全是各種人體片子,有大腦,有四肢,有軀幹,大到全身CT影像,小到手指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