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大,宋君臨頭一回體會到,什麼叫作“悵然若失”。
他掀了被子下床,通往露台的玻璃門開了一扇,微風吹起輕薄的紗簾,勾人似的輕揚。他趿了拖鞋,走上露台。
黑色圍欄上的一盆茉莉花開得正好,白嫩嫩的花朵,掛著尚未被夏日熱氣所蒸發的幾點露珠,周圍幾步,都環繞著醇厚的花香。
露台上,就能輕而易舉地聽見,樓下草坪上傳來熟悉的笑聲,清靈如林間夜鶯。他伏上欄杆,朝下張望。
謝靈境蹲在一處花圃前,真絲吊帶裙已不見,她換上了昨晚被泳池水徹底濕透後拿去清洗的衣裳,白襯衫,藍牛仔裙,依舊光了腳,踩在草坪上。
她是真的,很喜歡光腳啊。宋君臨視線往一旁路徑上瞥了眼,果然,一雙涼拖鞋孤獨地等待著。
劉叔也在,他在給花圃鬆土——這本來該是園藝工人的事情,可劉叔覺得自己閒來無事,也甘願充當回園藝工。
同樣閒來無事的謝靈境,正好也請教請教,該怎麼救回她宿舍那盆已快瀕臨死亡的蘆薈。
中青兩代,交流起花木來,倒是都興致勃勃,毫無代溝。
只是樓上的人看在眼裡,不免吃味。
宋君臨摘了朵無辜的茉莉,照著兩人所在的地方,鬆了手。無奈茉莉花朵太輕,空中飄飄揚揚,最終還是落去了離他們尚有兩步遠的地方。
他不死心,又掐下了一朵。
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次他學到了,扔的方向,稍微偏離了些,然後就看著那朵花,順順噹噹的,在謝靈境的眼前,飄然而下。
她理所當然地抬頭,就看見宋君臨站在露台上,兩手撐了欄杆,正居高臨下地俯視了她。
“不是說,今早有課嗎?”他居高臨下地發問。
不知怎的,這語氣聽在謝靈境耳里,隱隱覺得他有些不悅——大概是起床氣吧,她想。
“有課啊。”她點頭,又仰了脖子答,“可我睡過頭了呀,就逃了。”她輕描淡寫,絕口不提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二次逃課——第一次是在得知蘇蔚的病後,她在蘇黎世湖邊坐了一下午——她怕宋君臨知道後驕傲。
“那你留在這裡……”
“蹭早飯呀。”她笑眯眯地答,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劉叔讓廚房熬了白粥,蒸了饅頭,可香了。”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劉叔也順著說:“先生也下來用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