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的是两个樵夫,一人脸上带疤,凶神恶煞,身上的灵气鲜红发黑,是恶念满盈的象征。
另一个灵气泛灰,面色暗沉,肝肾皆亏,是个短命鬼。
我家那女娃你见过,长得水灵,八十个大洋不能再少!刀疤脸粗声粗气,扛着斧头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谈买卖。
他们的确也不是在谈什么正经生意,而是在卖人。
短命鬼佝偻着背犹豫不决:八十贵了贵了!之前邻村的那个女娃,□□岁,恁鲜嫩,也才五十!你家都十三了,不嫩了,便宜点!
两人口中用来交易的仿佛只是个普通的物品,就像是蔬菜水果,还分嫩老,然而这不是物品,这是真正的人,甚至是幼女。
黛东君缓缓睁开了眼,俯视着两个畜牲不如的樵夫相互砍价,不由得起身跟了过去。
刀疤脸和短命鬼把价钱谈妥当了,七十大洋,还会洗干净用麻袋打包过去,子夜半刻村头碰面。
刀疤脸回了他的茅草篷,里面传来妇人与之争执的声音,最后一阵打骂哭嚎,刀疤脸叼着根茅草出去打牌了,只余篷里的妇人绝望地痛哭流涕。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妇人怀里钻了出来,抱着母亲懵懂地流泪,女孩儿骨瘦如柴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已经十三岁。
你黛东君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母女俩的面前,狼瞳亮起了青光,你想改变自己的命数吗?
遍体鳞伤的妇人麻木地看向了门口砍柴的柴刀,渐渐站了起来,眼中悲愤欲绝,黛东君又转向了小女孩:你想活命吗?
女孩儿满是泪水的眸子慢慢坚定了下来,帮着母亲做了一碗半夏汤。
入夜,随着一盏碗碟破裂,刀疤脸捂着被毒哑的喉咙倒在了地上,放大的瞳孔里是妇人目眦尽裂的挥刀,血红溅了满地。
翌日,妇人自尽于衙门口,临行前她把女儿送到了舅母家,改姓了尤。
死前妇人对着西边的月亮磕了两个头,黛东君不知道她是怎么用肉眼发现自己的,他也没有阻止她自尽,他看得出妇人气数将尽,这就是命。
幸存下来的女孩被亲人接走时,半路上也对着月亮磕头,通灵的目光有着异样的决绝,她没有哭,只是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后来发生了什么,黛东君就不清楚了,他被捉回了东阁山受罚,满堂精怪仙妖都说他是祸妖,要判他魂飞魄散。
东阁仙君淡淡道:罪不当死,但牵涉凡人命数,意为提前入尘,你可知罪?
黛东君跪在殿前,不悲不喜,无怨无悔:请仙君责罚。
罚你忘却前尘,遭受缘劫,匡扶人间,断情绝缘。
他记起来了,来到人间的这几年他除了证道,总是忽略了什么。
他的缘劫,是个能包容理解他一切,甘愿为他付出生命的缘人,然而找到过后,就要断情绝缘,斩断缘丝,方可渡劫飞升。
眼前一直抬头看着他的人儿,睁着懵懂的眼睛含着笑意,明明是狐妖转世,却单纯得如同稚子。
原来这就是他的缘劫本以为还要经受些历练才会找到,没想到这个劫早已悄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杀了他杀了他,就可以渡劫了。
一个声音在黛东君脑海里汹涌而起,刹那间,滔天的杀意席卷了他的意识。
扶着画文后背的手冒起了青筋,血色的利爪从指尖透出,变得非人了起来,直需要一瞬间,他就可以了结怀中人的性命。
哪里比较好呢?拿走心脏的话他还会活一会儿,断掉脖颈似乎更轻松一点,就像在东洋,切腹需要人在一旁介错一样,瞬间切下脑袋就不会太痛苦了
文杰,你怕疼吗?黛东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画文不明白黛东君为何忽然要这样问,怔怔地抬起了头。
雪白的颈项正好倒映在了黛东君青色的瞳孔中,脆弱纤细,不堪一击。
第74章 变故
与嘈杂的大厅隔绝, 包厢里静得出奇,没有声息甚至无人动作,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画文正被黛东君禁锢在了怀里动弹不得,而他也不敢乱动, 因为黛东君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双眼放空, 一时间不好打扰。
只是他没发觉,自己的姿势就像是献祭的羔羊, 毫无防备,而狼妖嗜血的本质,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画文被他盯得不太自在, 喉咙的痒意也越发明显,在黛东君似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咳咳憋了许久的咳嗽一旦呛出来了, 那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画文咳得弯下了腰, 腹部都快痉挛了起来。
见画文眼角都咳出了泪水, 黛东君眼里的杀意渐渐平息了下去, 探出的利爪收了回去,轻轻地拍着画文的后背: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
起先他一直在关注画文身上狐妖的灵气, 没有发觉作为人转世的画文自身的灵气其实就是普通人, 被掩藏在狐妖的气息之下, 甚至还要弱于常人, 略微黯淡的灵在难以忍受时浮现, 表明主人的身体出了问题。
咳咳就是喉咙有点痒喘不过气画文狼狈地伏在黛东君的手臂边呛咳,越发的难受。
其实在餐会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些许不适了,特别是一个没忍住喝了两碗海鲜粥,哮喘的确有很多忌口,平时在家里的时候都有下人伺候,老夫人看顾得也很周到,他自己就从没在意过这些。
谁知道这身体说不定有点海鲜过敏即使非常轻微,在病弱的身体之中也是致命的存在。
黛东君端了茶给他喝了一口,画文下一刻都呛了出来,过敏导致喉咙出现了肿胀,如果没有立即送去医院,可能过不了多久会要了他的命。
听画文的肺都快咳出哮音了,黛东君不由得心口微紧,扶着他的身体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手抚在他的后颈处,轻声道:抱歉,没想到你会过敏,一下就好了,你不会太过痛苦的
咳得大脑有些缺氧的画文意识还算清醒,莫名觉得黛东君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放在自己后颈的手冰凉刺骨,让他不寒而栗。
就像是要亲手送他上路一样。
错觉,应该是错觉,好端端的他何必要杀自己呢?
我咳咳,我没事,不怪你,画文难堪地低垂着脑袋,都怪我自己贪嘴,咳咳把忌口都给忘了,能,能送我去一趟医院吗?
黛东君深深地凝视着怀里的蜷缩着的身影,单薄的背脊崩出脆弱的弧度,令他眼底的青光缓缓收敛,到底没有下杀手。
都这个时候了,他肯定已经发觉了我想做什么,但依旧没有怀疑我,全心全意地信任我
医院就不用去了,太麻烦,黛东君掩去了心底的动摇,沉稳的声音颇令人心安,你不是叫我大灰狼先生吗?那大灰狼就给你变个戏法。
画文诧异地抬眼看向他,不理解这家伙怎么忽然拿出了哄小孩的那一套了,就看见淡淡的青光忽地从他的手心冒出,他似乎丢了个什么东西进茶杯里,随意地含了一口茶水,抬起画文的下巴,兀自俯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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