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已经察觉了队长对他和别人不一样。
传闻中无情无义的队长对他太好了。
而有姚志杰那样惨痛的教训在前,时七有些本能地恐惧这种看似没由来的好。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也许是他抗拒得越来越明显,那天赫尔拦住他,逼他抬起头。
?他嘴硬:有什么好怕的?问这种问题,你好奇怪。
赫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阵,才肯定地说:你在害怕。
我没有。
你一直都在害怕。
关你什么事?
以后你可以少害怕一点。墨蓝的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以后我会保护你。
为什么?
因为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我们是队友,我们是伙伴。
时七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露指手套:以前还有个人说会照顾我,我信了,结果
两个白皙的手腕上分别绕着一圈狰狞可怖的疤痕。
队长,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的。
他记得那时赫尔沉默了很久,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时七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后来赫尔几乎是变本加厉地对他好,比以往都更加巨细无遗地照顾他,就算他避着他,他躲着他,他却依然对他好到谁都能看出来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他用行动证明了他自己的话。
自己好像就是那时候开始心动的吧?
夜色下,有的人怀揣着再也藏不住的感情,急急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奔走而去。
*
城墙上,第15处垛口。
这处垛口离巡哨亭非常近,算是个背风的角落了。
盘坐在垛口上的胖子轻轻掀起了手里的牌,犹豫了半天,又从面前被枪压着的牌堆里挑了一张。
红桃2,你输了。他还没看牌,对面的赫尔就说道。
胖子:
翻开手里的牌,果然是一张红桃2。
胖子泄了气,他把牌压回枪下,抬头满脸狐疑地问曲腿坐在对面的人:这是你第二十八把连赢了,就真的没有什么秘诀吗?
赫尔没有隐瞒:把顺序背下来就容易赢了。
胖子:
我怀疑他在敷衍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再玩儿我这几个月的积分全输给你了胖子收好牌,从垛口上跳下来后朝巡哨亭走过去:我去放个水。
没走两步,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道:话说Seven跟我换班了,再有几分钟他应该就过来了。
赫尔一怔,莫名就想起来他第一次见着时七的情景。
那时候时七应该刚进特勤学院,有一天晚上他去特勤局开会,正好碰上新兵夜训。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右边第三列第一排的时七。
那时候他们并不认识彼此,时七甚至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个人路过。
而他却记得那天晚上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胸前坠着的银色十字架。
只消一眼,他就确定了这是他找了许多年的人。
可惜当时他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次撤离任务中。
他们之间隔了整整一条街,但赫尔还是看到他了,他正护着一对母子避开将要倒塌的建筑物。
算了,他边想边给身前的欧姆开了瓢,他忙,下次再打招呼。
那次任务过后,赫尔找到管理员,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时七。
他要保护的人叫时七。
老楚先生说,保护一个人,就是照顾他,带着他躲开危险,并在必要的时候替他死去。
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保护多了不该有的私心呢?
他不再一味地静静等待那个可以让自己解脱的机会。
他开始隐隐有些期待。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更多的呢?
赫尔记得非常清楚,那是时七进1队之后执行的第三个任务。
前半段一路都很顺利,五个人分别在五个坐标成功放下了探测器,可就在集合的路上,他们被突如其来的欧姆潮拦住了。
几人在对讲里说好了在穿过废弃的居民区后会合,然而他和时七在集合点等了三个小时,其他三个队友依旧没有出现。
他们冒着极大的危险又摸了回去,结果只找到了两个背包,还有一只鞋。
三个队友都没能跑出来。
回区的时候,三个队友的家属都在城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自家孩子回来。
没见着人,三对父母都崩溃了,其中一位父亲在器械库门口蹲着,见他们俩还了枪出来,拿着棍子就要跟他们拼命。
事发突然,疲惫的两人都没留意到角落里等着他们的人。
凭什么你们还他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一定是你们这两个杂碎贪生怕死!
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啊?!
那棍子不知是哪里拆下来的,那中年人挥动的时候带起一片寒光。赫尔下意识抬手一挡,一串血珠就漓漓地洒了出来。
时七一愣,反应过来后抬脚把对方踹得倒退了几步。
那一脚他只用了五分力气,但那中年人还不依不饶地还要冲上来,时七这回没留情,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
中年人见自己动弹不得了,便开始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几乎把时七祖宗十八代慰问了个遍。
起初时七没理他,只是按着他不让他动,等着守卫过来把人带走拘留。
然而
呸!你们两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这并不是赫尔第一次感受到队友家属对于他这个幸存者的恶意,这样的谩骂在过去四年里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甚至有一次还有人想扔臭鸡蛋
可这次不一样了。
你再骂一句试试?
时七眯了眯眼睛,手下的力气重了三分,那中年人的脸瞬间就憋成了绛紫色:嗯?你接着骂啊?
那人气都喘不过来了,哪儿还腾得出口骂人?
您知道您儿子签了免责单吗?
退一万步说,发布任务的是管理员,敲定任务目标的是管理员,让我们原路撤退的还是管理员。
您怎么不去骂管理员呢?不敢?为什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