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非要让他唱歌看不到什么希望,弗洛尔经理一边不停地擦着汗一边打量八零三血肉模糊看不清楚五官的脸,试探着开口道:那这位先生,您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先走一趟?
再怎么样不能赖在罗斯巴特先生这边叽叽歪歪解决事情,就算班西不在意还看戏看得很有兴致,他作为三月歌舞团的经理,也不能让首席男高音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叫太多人看见。
不然要怎么拗不沾世俗高岭之花人设,给歌舞团吸引来源源不断的观众捧场。
班西其实很想说,会去三月歌舞团看表演的,很多真不是冲着芬德拉这朵假白莲去的,况且真要这么讲,在芬德拉第一次别着朵白玫瑰出来时,他的人设就差不多已经崩完了。
只是经理助理经纪人一个比一个傻,竟是没品出一支白玫瑰那么光明正大带着玫瑰花出去的深层意味,而咂摸出点味道的其他团员,又不敢对首席男高音做什么多嘴。
哦,还有乌瑟。
海巫在听到芬德拉声音时就知道了其本质,所以他一点不惊讶芬德拉会闹失踪又消极抵抗,施施然改着唱段听边上被拜托了的八零三绞尽脑汁想把芬德拉哄出来。也不知道这鬼魂是不是摔坏了脑子,竟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八零三不解地看着乌瑟,像他说了什么奇怪之极不可理喻的事情。
这是我的玫瑰啊。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身上滴下来的血啪嗒,就滴在了乌瑟的衣服上。
他抱着玫瑰,无意识地哼了几声没什么调的旋律,声音低低柔柔的,似曾相识。
乌瑟停下在曲谱上勾勾画画的动作,看向八零三。
要不然,就换你来唱吧。
第48章
月圆的夜晚是个晴天, 天空是深沉干净的墨蓝色,一轮明月缓缓地从天空的一边升起。
班西把乌瑟给他的那一支迎春花拿在手里他有一枝,他旁边时律也有一枝, 是钟双明给时律的入场券。
满心欢喜想要搞点浪漫结果却撞了约会邀请这种事情着实有些叫人尴尬,班西很是贡献出自己一番才把时律的黑脸给哄好。
约会嘛, 总要开开心心的才像样。
班西伸手整理时律的领带, 三月歌舞团的演出没有硬性规定要正装出席,不过既然是约会班西就系上了那条时律送的领带。于是为了搭配, 时律也从班西的衣柜里拿了一条领带。
他自己没掌握系领带这个技能, 还是班西给他打了个交叉结, 又在自己的配饰箱里挑了个合适的领带夹配上。
迎春花不甘寂寞地哼起曲子,它们很会读气氛,原本一朵两朵小声哼哼着的是宁静悠扬的小夜曲, 现在就变成了深情婉转的爱之梦,高低声部起伏如流水,感情饱满充沛得叫人害臊。
时律干咳一声后退半步, 把视线从班西身上撕下来。他威胁地瞪了一眼迎春花,花儿却不怕他这欲盖弥彰的威胁, 越唱越大声, 歌声飘扬在月色里溅出点点涟漪。
是月光涌了上来,如水般透明的月光漫过窗户洇湿了地板, 随着旋律一层又一层地漾起微波。
满地的月光,忽地化为了海洋。
时律环顾四周,忽地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在月色里,他们正置身一片月色迷蒙的海中, 目光所及尽是清冷而又柔软的光,从这片海洋的中心向外扩散。
这里是月光海, 一片远离尘世罕有人至的海洋。
迎春花一朵朵从枝头挣脱,游鱼似的在月光中徜徉游动,嫩黄的花瓣漂浮般轻盈自在,引着客人前往这片海的中央。
月光海的中心是一个圆盘一轮水中的圆月,在这片月光海的中央架起舞台。这舞台也是影影绰绰变幻不定的,一团朦胧不真切的光,叫人怀疑这上面是否能承载得住音乐与欢乐。
如梦似幻,镜花水月。
叫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自己的身边人,是否只是梦中人。
哥!
一声欢快的呼唤打破了月光海中宁静梦幻的气氛,班西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出高明鸿此时的神情。
欢快的,雀跃的,脸颊酡红的。
高明鸿蹦跶到班西身边,屁股后头像有小狗尾巴晃啊晃个不停。
他是被乌瑟带来的。
在高明鸿的那位男朋友大张旗鼓地送来花篮的第三天,乌瑟就选择采纳了班西的建议,邀请高明鸿来看三月歌舞团的演出。
说是邀请,其实并没有征求本人的同意,高明鸿只是喝了一杯乌瑟递给他的热红酒,便不胜酒力地直接断了片,没搞明白乌瑟到底要干什么,人就已经到了这片月光海中。
乌瑟故意把《深海》巡演成功的庆功宴放在了今天,理由是随口胡编的今天也是他生日他一个几百年上千年的老海巫鬼知道是哪天生的,除了人类之外也没谁会在意生日这种事情。
他知道高明鸿本来想翘了庆功宴跟那个男朋友出去烛光晚餐,但人类就是会很在意生日这种事情,乌瑟生日两个字一说出口,本来想举手请假的高明鸿立刻话头一转,兴致勃勃地给他策划起要怎么把庆功宴和生日有机结合充满纪念意义地度过,不用说都知道他男朋友注定要被放鸽子了。
和增加生活经验用的男朋友相比,高明鸿心里乌瑟这个才华横溢的编曲地位显然要高不知道多少,他对乌瑟也没有半分设防,乌瑟递给他酒他就毫不怀疑地一口闷,爽快得让乌瑟反而有点心虚。
唉,酒里还加了点料,班西给他的造梦药剂可以让高明鸿处于清醒梦的状态里,就像做梦一样不管碰到多离奇的剧情都不会细究,药效过去大脑自动补全上前后逻辑。
就是这段期间人会格外亢奋一些,喝醉酒似的理智不怎么在线,有的还会撒个酒疯闹腾一番。
好在高明鸿没有闹腾的习惯,他的酒品好,现在少了点理智思考全靠着本能反应,反而比平时沉稳优雅了许多,瞧着有那么点剧团对外给他树立的贵公子人设的意思。
高明鸿哼哼唧唧地跟在班西三步内,嘀嘀咕咕地跟班西抱怨乌瑟没义气不靠谱,把他带过来一扔扭头就找不着人,他在在这不认识的地方也不敢乱跑,心里头可紧张了。
而现在终于找到个认识的人,他可不得紧紧跟着就差扒在班西身上。
高明鸿是真的差点对班西伸手了,怎奈何伸手前他看见了时律一秒阴沉下来的表情和嗖嗖嗖小刀子似的眼神,立刻很有危机意识地缩回了自己的爪子,看着时律抓着班西的手撒娇一样摇了摇。
班西还反手勾了勾时律的掌心,硬给他这个男朋友不在身边的可怜人塞了口狗粮。
呜呜呜堂哥的情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的QAQ。
高明鸿哀怨地叹气,有点想念这种时候能拿来避免自己独徘徊的男朋友,跟在班西后头走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站定。
他的思绪游离,眼前的场景和耳朵里的声音模糊遥远,夹杂着水里气泡上升的咕嘟声,周围的一切在他视线里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一时是一阵风,一时又是一团火,引得他的思绪时而被风裹挟着游荡,时而又被火焰的光亮吸引着靠近。
就在这里吧。班西突然停下脚步,这个地方不是观看演出最合适的地方,但越靠近舞台神秘就会越强,他和时律无所谓高明鸿一个普通人却是受不了的,一个走神就可能被这里游荡的存在带走,彻底化为这月光的一部分。
高明鸿缓缓回神,不怎么清醒地嗯了声作为回应。
话音刚落,他们周围游动的迎春花就噗地变成了一个泡泡,把他们裹在了充满春天香气的怀抱里。
从深海急速上升直到破水而出般,高明鸿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自己都喘不上气,传入耳朵里的声音眼前看到的场景都清晰得让他眩晕,舞台上明净柔和的月光照在他眼睛里。
月光的碎片落进了他眼中。
序幕轻快的音乐声响起,一朵一朵又一朵的迎春花从四面八方游来,嫩黄的花瓣把月光翻搅出波澜,紧随其后的演员们便盛装登场。
三月歌舞团的开场曲目永远是固定的,改编自安徒生童话的《小意达的花儿》,既是童话作家栩栩如生记述花儿们舞会盛况的经典之作,又是演员们本色出演延续先祖们月夜舞会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