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幼清快步走出律师行所在的大楼,拨通了奚金枝的电话。
奚金枝那边,难得没有传出麻将牌的稀里哗啦声,仿佛也是在等待,率先轻问,女儿,你们谈的怎么样啊?小豌情绪还行吧?你们慢慢来,不要太冲动了。
楚幼清眉梢跳动,又觉奚金枝这话,逻辑很是蹊跷,如此这般,用她一贯的冷冷淡淡,将举报岑局的事情,做了重点描述。
奚金枝差点吓死在电话那头,尖叫得人都要飞出听筒,什么!你再说一遍!妈年纪大了!禁不住你们折腾!
小景景然她做了什么?!我找她是要她帮你!她踏马想害死我们家啊!不行不行!妈要上公安厅!妈要找岑局解释清楚!
楚幼清明白了,兀自摇头,雪颜上寒霜更添一层,冰肌玉肤,眉心一点焦愁,很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妩美。
妈,司徒律师,你是怎么认识。楚幼清玉指纤纤,揉揉太阳穴。
奚金枝大声道:妈不是说过嘛!是朋友的养女!她养父在我们一个群里!
哎呀,这个小景,大家都说她很厉害的!什么官司都能打!妈还不是要给你找最好的!
楚幼清冷淡,什么群。
奚金枝心情沉重,盘算不已,想到一句说一句,好似语无伦次了些,就是这里的富婆一枝花啊!妈还能有什么群!她养父是男的,也是律师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有钱就行,我们群都收!
幼幼,妈这回可是引狼入室了啊!幼幼,你怎么和小豌解释的啊?这律师我们不用了!!
楚幼清眼眶中登时热意煽动,强捺发抖的声线,简短作答,我要和岑之豌离婚。
奚金枝那边一下断了声音,断了呼吸,知女莫如母,半晌,拾起一点生息,大恸道:女儿啊,你怎么对自己这么狠啊你!
楚幼清胸口起伏,呼一口气,反而淡定下来,她达到了目的,轻柔道:妈,不然我怎么离的掉。
奚金枝不住摇头叹气,一声一声,她不得恨死你
楚幼清忍不住无声抽疼地哭了几下,捂了捂话筒,又松开,镇定地告诉奚金枝具体发生了什么,妈,你知不知道,爸爸他真的是倒台了。警方内部的声音很大,要求检察院尽快开庭。
另外,与爸爸合作的各个方面,都要与他切割干净,他已经不只是有这一桩官司妈,我必须现在和她离婚,不然我心里总惦记她,害怕牵扯她,我怎么专心处理事情,我会发疯的!
你放心,律师我会找人看住,绝不会让她影响岑局。
她这后面的话,说得坚定无比,没有温热,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
奚金枝听得心肝绞痛。
她总以为这个女儿,漂亮是漂亮极了,却永远少些烟火气,冷远得很,直到和岑之豌结了婚,越发出落得有一种真切鲜活的实感,像是学会了享受人世俗华的快乐。
奚金枝真觉得,这儿女婚事,她赚够了本,女儿从此幸福无比,结果还没高兴一个月,快乐的源泉没有了,岑之豌不是她媳妇了。
冷飕飕,寒彻彻,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奚金枝一跺脚,保证道:你行动你的!妈去找景然养父!这个孩子是不是发疯了!
幼幼,你爸命好,摊上你这么一个好孩子他的事情,妈不想听,但妈劝你一句,尽人事听天命,你尽到义务就好,问心无愧就好。
楚幼清想着这问心无愧,念着岑之豌,可不是问心有愧,一时心肠软弱,再绷不住,倾诉哭道:妈,我们这次就真的离了她以后就喜欢别人了
奚金枝心疼地哄她,哎呦呦,宝贝哦!早知道你们这么好,妈不该让你们这么早结婚!
楚幼清也猛烈后悔,痛彻心扉,这婚结得太仓促,她怎么就没让岑之豌来追追她,怎么就没和岑之豌好好谈个恋爱,现在都不可能了。
母女俩对线无言,很快,极有效率地挂断,家中内外,诸事纷飞,有了一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
楚家的两位女侠,绝情断爱,要往刑场上奔赴似的。
岑之豌出了律师行那座危人耸天的大楼,挂着大框墨镜,摇着小坤包,漫无目的在街上走,心中沉甸甸,孤寂得很。
她简直无法去细想,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只是记住一个结果。
抬起脸,商业街的宽幅屏幕上,广告滚动,楚幼清代言的高奢,接连两条飘过去,让岑之豌产生很幻灭的感觉。
离婚总是说起来容易,即使是一种求胜策略,但仔细想想,真的操作起来,真的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婚姻关系切实的斩断了,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未来怎么样,都不好说。
岑之豌有点佩服那些为了多买一套房子,而敢于离婚的人,是真的勇士,岑之豌比不过。
反正她就是不离婚。
只要不离婚,楚幼清就还是她老婆,楚幼清就不许喜欢别人。
岑之豌乱七八糟地安慰自己,也不管有没有道理,她犹豫着,终于给魏弥勒打了一个电话。
魏厅长这种大官,发微信是没有用的,消息太多,来不及查看。
岑之豌要和她妈说话,魏厅长接起来,为难地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厉气道:不行。除非特殊情况。
岑之豌立刻抹了两把眼泪,对魏厅长说:魏伯伯,我是岑晓秋唯一的女儿,我现在失恋了,想跳楼,这个算不算特殊情况。
魏厅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翻了一个白眼,说辞难辨真伪,感人得很,批评道:鬼东西。
他权限范围内,岑之豌得以和岑晓秋短暂通话,时间五分钟,不能讨价还价。
岑之豌是个乖巧的孩子,自己心里也有主意,她只想和妈妈说说话,听一听岑晓秋的声音,但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冤诉道:妈,楚幼清要和我离婚,刚才我们见过
岑晓秋人瞧着冷肃,电话里的音线一直是温婉平和的,豌豌,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漂亮?
岑之豌嘟嘟哝哝,说不出个所以然。
岑晓秋直言不讳,你要是只喜欢她漂亮,你就离婚。
四分五十秒后,魏厅长拿回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确实已经挂断,这才深明大义的感叹道:谈的什么恋爱,还上天台?还离婚?分手就分手,人家卖给她了?岑晓秋,你回去得好好管管,我告诉你,许多情.杀案
岑晓秋心如止水,戴上警帽,回得去再说。
岑之豌说不清自己喜欢楚幼清什么。
她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如果能一条一条列出喜欢一个人什么,那就仅仅停留在喜欢。
爱一个人,就不一样。
爱一个人,糊里糊涂,模模糊糊,却充满自信。
哪怕这人是个王八蛋,也能理直气壮地说,我就爱他(她)是个王八蛋。
爱一个人,她的一切就全都是你的,负担也好,馈赠也罢,没得挑拣。
岑之豌有点要抓住这层意思。
但她马上又给魏厅长打了一个电话,魏伯伯。
魏厅长已经很烦她,听声音也不像个会寻死的,我挂了!
岑之豌哆嗦一下嘴皮,服软道:魏伯伯,我过几天来找你。
魏厅长不知怎么的,变了脸色,避开岑晓秋,走到转角,压低声音训斥:你别乱来!
他一句短短的话,说得如此厉肃,就好像,他感知到,岑之豌的另一面,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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