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句小兰,一直低着头和人在说小话的严羽珂忽然把头抬起来,看向那个被人叫做小兰的金丝雀。
而他那张和前世百分之九十五相似、因着包厢灯光加成,看上去达到了百分之百相似度的脸完全暴露在兰凌均眼前的时候,他终于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个包厢的每一秒都让他呼吸艰难、像被关进了什么密封的笼子一样。
兰凌均的眼神很不好,总之对严羽珂带有非常大的恶意。
其余人面面相觑,木赫又大声提醒了几句小兰,快来这里坐着。
而一向平和冷静的池宗安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见木赫没能把人拉过来,下意识就要起身。
就在这时候,严羽珂忽然笑着说道:临二少养的金丝雀 ?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临二少。
严羽珂的脸是笑着的,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要么是发火前的征兆,要么就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意。
其余人两边都得罪不起,连忙打着圆场,临二少隔三差五来片场探班,可见喜欢小兰得很。严总今天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算了严家要和临家合作的话,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伤和气
严羽珂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怒气倒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蔑,那种看着被人豢养的小宠物一样的轻蔑。
金丝雀嘛,飞走一只又能来一只我也没那么无聊,因为一只靠人养着喂食的小鸟生气。
严羽珂这尖刺的话让木赫和池宗安都不由得眉头皱了皱,脸上打圆场的笑意也消失了。
表哥靠着投资商表弟这个身份蹭进这个主包厢的,一直坐在角落不敢说话的洛远震惊地低声喊了一句。
其余投资商更是没见过这场面,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都变为呵呵的尬笑。从这几个月来看,他们可不敢小瞧小金丝雀在临二少心里的分量,面对这样的场面只能装傻陪笑,两边都不得罪。
有一个离兰凌均近的投资商要去拉他坐下打圆场,但他手还没伸到,兰凌均就狠狠踹了一脚桌子腿,踹得看上去沉重无比的大圆桌乱晃,杯盘摇晃着发出听上去很脆弱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来得及拦住拔腿就走的兰凌均。
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大碗里的菜汤已经撒了大半,在桌子上肆意流动,几个离得近的投资商连忙后退,菜汤差一点就流到他们身上。
这始料未及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缓过神,服务员被砰的声响惊到,在包厢外询问。其中一个投资商便让他进来先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
服务员掩下眼里的震动,麻利地把已经撒出来的汤、菜端走,用干净的抹布开始擦上面的水渍。
但是每擦一下、桌子就晃动一下,看上去非常不稳的样子 。
服务员什么也不敢问,马上联系经理换了个包间。
但是气氛已经远远没有之前热烈,捧场都捧得很尬。木赫和池宗安的话更是少了许多。
中途池宗安借口上卫生间,出了包厢去酒店外转了一圈,小金丝雀的助理也不见了,果然已经走人了。
他的眉头更皱了。心里觉得今天的事奇怪,而且明明是小金丝雀先瞪着那位严总的,他却下意识站在了小金丝雀这一方。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入戏太深,所以偏心和他共事这么久的搭档。不过至少他能肯定,这么多场戏拍下来,那个以被包养身份出名的小金丝雀,不是个坏人。
池宗安无可奈何地轻笑了笑,转身回到包厢。
小唐察觉到了兰凌均的情绪很不对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起上次李老板的事,但这次木导也在,应该不至于又遇到那种投资商。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兰哥,然而兰凌均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完全不理他。
车开到酒店 ,兰凌均倒还是如往常一样开门下车进了酒店大门 。小唐松了一口气就去停车。
直到回到空荡荡的酒店房间,兰凌均那一直紧绷着不外泄任何情绪的保护壳一下子垮了,严羽珂在包厢里和人说的话一字一句不停在他耳边循环。
其实从他说出来的时候,兰凌均就知道是真的了。临清折反常地一连忙碌了好几天,想必就是如严羽珂所说,两人见面然后定下了合作的计划。
他一直小心翼翼充满侥幸地保守的秘密在他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合作临清折和严羽珂临珏和白练
兰凌均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进被子里,不时地拿手擦难受的眼睛,也许惺惺相惜的好友是他怎么也阻止不了的一切力气都是无用功。
眼泪越来越多的从眼眶里滚出来,手机上没有新消息,但是兰凌均不敢给临清折打电话了。
他要怎么说?又是只能质问吗?那只会把临清折推得离他越来越远,到最后不愿意理他。可是兰凌均深深明白,自己除了那股趾高气扬的质问语气,根本不会其他的方式。
他把手机推得更远了一下,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前世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此时全都一蜂拥地涌上来。
兰凌均还记得,他和临清折的最后一次吵架。那场架之前他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临珏,但是后来才发现,临珏根本不喜欢那样,一点都不喜欢。
那时候他把因为是罪臣之后所以本朝没有办法入仕的临珏养在侯府里已经养了快两年。
小侯爷在最初的相遇中给临珏留下的印象太过嚣张跋扈,于是他得到了一张两年的冷脸。
而兰桢绝对不是受委屈的性格,临珏这样对他,他就会回敬得更过分。把从小到大被众星捧月的那份跋扈全数使用在了临珏身上。
他看不得临珏在侯府对着自己冷冰冰不理睬,出了侯府却和那些读书人笑得如沐春风畅所欲言。兰桢并想不到高级的办法,他只能用最粗鲁的办法就是把临珏关在侯府里。
京城气氛的急转直下,是在已经年近古稀的皇帝生病了之后。太医每天围着御床转,也没见什么成效。
后来京城忽然来了一位名声在外的神医,马上就被请进了皇宫。
但是兰桢听到的,好像神医去了也没有什么起色 。
某日来旨意,召兰侯进宫。兰桢走进皇帝的宫殿的时候,床榻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生育了最小皇子的继后,另一个面生的,想必就是那位神医。
继后和兰家有亲戚关系,皇帝又一直很偏宠兰桢。看见那个慈祥的老人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兰桢心里有些难受。
直到继后代替皇帝宣布了口谕,兰桢才明白召自己进宫是为什么。
神医能救皇帝,但是需要一味非常罕见的药材。
如果只是罕见也就罢了,在天下各处张贴告示,没有用金银换不来的。
但是不光罕见,而且他生长的地方在靠近西北一处各方势力混杂,敌国、土匪盘踞之地。而他们都深知,是无法从敌国那里买到这种药的 。
唯一有可行性的办法,就是让一支精兵悄无声息地潜入,不管是要流血也好、还是要偷窃也罢,都要将那种长在险峻崖上的药草带回来。
兰桢面无表情,答了一声臣遵旨。
他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太子,焦急地等在宫殿门外。和兰桢颔首示意,便转过头去了。
兰桢虽然是继后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不光是拿到药草的几率最大,而且因为他的忠诚最让人放心对现在御座上这位皇帝而言。
不过仅凭兰桢一人绝无可能,又连日在宫中贴身侍卫中选拔信得过的精兵。
那时候兰桢对继后的做法有些奇怪,在他看来无论是军队还是侍卫只要挑选最得力的人就好了。但是后来,他才知道继后已经预料到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