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汤圆明明是小青做的,但她还是说:“这个也是我姐滚的。”
见沈庆仪不吃了,有点愣住:“庆仪妈妈,你为啥不吃了呀?”
“我吃,我现在就吃。”沈庆仪说着,又把碗端了起来,盛了一枚汤圆。
“对了,我姐小时候得过……”小青还要说,柳连枝和林白青同时,一人给她夹了一只汤圆,说:“快吃。”
“小时候得过什么?”沈庆仪问。
林白青不动声色,说:“因为成绩好,我小时候得过很多奖。”
沈庆仪点了点头,忽而问:“你小时候常去游乐场吗?”
小青又是快人快语:“她从小在药堂工作,哪有时间去游乐场,没有。”
即使没有记忆,血缘就是血缘,为母,孩子就是自己的责任。
在柳连枝看来,女儿对外孙女未免有点太冷淡。
但其实沈庆仪内心很难受的。
因为她会想,当她陪着bob去游乐园时,她的女儿在一处小诊所里打童工。
她陪着bob去旅行时,她的女儿还在小诊所里打童工。
而当她为了在bob的同学party忙碌时,她的女儿还在打童工。
……
柳连枝当然认为女儿就该回自己家。
所以吃罢了饭,她望着女儿,说:“小仪,天晚了,咱们……”
但沈庆仪似乎有点不想去,她说:“我可以让杰尼先生送您,而我,我……”
她很怜悯母亲,也想跟母亲亲近亲近,可母亲的眼神总让她有种窒息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上回来的时候,刚一到东海市,沈庆仪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噎感,这次也一样,她其实很想跟女儿,跟母亲亲近亲近。
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是丢了什么。
终于,她说:“上次住过的东海宾馆就很不错,我在那儿登了房子的。”
柳连枝愣住了:“妈妈还住在咱们的老家里,你的卧室也还在,你不想回去看看的吗?”又说:“你回去看看,说不定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沈庆仪有点难堪。
她不是不想回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特别难过。
尤其是母亲目光咄咄相逼时,她满腔悲噎,又不知从何而起。
而且她是个从小就习惯于隐藏情绪的人,不喜欢在有人的地方情绪失态。
她此刻就想赶紧离开,找个地方好收整自己的情绪。
小青都惊讶了:“庆仪妈妈,您可以跟我住的呀,为什么要去宾馆?”
沈庆仪很为难,但她确实既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跟柳连枝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指尖带着茧的手抚上她的手背。
沈庆仪回头,就看到林白青在朝着自己笑。
她的手很奇怪的,手部看着柔柔软软,细葱似的,掌心也是绵绵的,可指部却明显的有一层糙茧,当然,沈庆仪知道,那是长久拈针留下的。
她的手有一种格外的力量感,而且掌心干糙,温暖,被这样一只手抚摸着,沈庆仪的心里莫名的舒适了不少。
林白青握着妈妈的手,指着楚春亭说:“您应该还没去过他家吧,去他家走一走,看一看,我估计你心里会舒服一点。”
沈庆仪心中怦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楚青图!
这个名字,在楚青集第一次讲起来时,沈庆仪就莫名的熟悉。
也是因为熟悉楚青图三个字,她才选择了相信他,并冒险回国的。
而在想到楚青图时,她的心往下沉了沉,不再是那么空荡荡的难受了。
其实她这一次是休了年假的,要在东海市呆一个月,当然有的是时间跟母亲,跟女儿在一起,倒也不急在今天晚上,急在此刻。
而因为林白青抚摸了她,而且那种感觉很不错,她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抚上柳连枝的手,说:“等明天吧,我会去看您的。”
林白青也说:“让我妈妈先去楚家吧,她应该更想去哪儿,明天再去看您。”
“好。”柳连枝说着,朝孙女笑了笑,又说:“不用担心,外婆很好的。”
她一生要强,东海制药的职工们背后骂她是慈禧太后,母夜叉,母阎王。
甚至有人于背后讲闲言碎语,说她是靠偷女儿的阳寿活着的,说她是个不死的妖怪,但她二十年如一日,没有被任何一件事击垮过。
现在就更不会了。
哪怕女儿不回家住,但只要在同一个城市里,她就很高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