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林白青没关系,但这件事也太不寻常了。
要知道,在如今,一种中成药的药品准字号非常难批得下来。
即使像六味地黄丸,逍遥丸一类的大众基础药也要层层申批,而且从生产线到中成药超微打粉机,再到制药房的卫生,各个环节,从区卫生所到市食药局,省卫生.厅,随时都会检查,抽查。
一旦在抽查中发现不合格,上级单位会立刻吊销执照,责令整改。
而据林白青所知,张柔佳连生产厂址都没有,她自己还在医院上班,半年时间,她的厂址呢,设备呢,卫生环境呢,不但全有了,还统统通过了检查。
她坐火箭了?
而在整个广省,乃至全国,有很多中医届的同仁们,手里有好药,但一遍遍的跑卫生所,食药局,卫生厅,有时候几年都批不下一个许可证来。
半年时间张柔佳搞到了十几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很多诊所有好方子,有完善的设备,却被拦在生产许可之外,而张柔佳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却可以随意搞到生产许可证,想生产啥就生产啥。
林白青再问:“所以你不但在军区,在省卫生厅也有关系吧,也是干爹?”
这话也太难听了。
张柔佳生气了:“白青,咱俩算是闺蜜了,你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吧。”
“别提闺蜜二字,我当不起,我也从来没什么闺蜜。”林白青没好气的说。
全省有太多好中医开不起诊所,拿不到生产准字号,张柔佳却一口气拿十个。
这样的闺蜜林白青可要不起。
张柔佳也很生气了,但耐着性子,又好声好气说:“好歹同学一场,你也给我透个底儿吧,柳连枝真是你的亲外婆,楚春亭是你的亲爷爷?”
“这跟你申批药品准字号有关系吗?”林白青反问。
虽然张柔佳并不知道柳家和楚家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挂葛,矛盾。
但楚春亭死了个儿子,柳连枝的女儿没了,这事满城人皆知。
她仔细一琢磨,也就知道林白青的身世了。
而再一想,她不但不怕林白青的咄咄逼问,反而心态缓和了不少。
她说:“白青,现在社会就这样儿,俗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你有你的亲爷爷亲外婆做关系,我有我的干爹,干爷爷帮忙走门道,咱们各走各的路,各发各的财,军准字号,各凭本事吧,怎么样?”
林白青明白了:“所以你承认你所有的证书都是通过关系办出来的,对吧。”
又问:“那药品呢,你应该是直接采购各个药堂的,贴个牌子直供军区的吧?”
就好比六味地黄丸,逍遥丸,归脾丸等常用药品,市面上牌子多得是,随便找一家,大批量要货的话价格自然会很便宜,张柔佳作为中间商赚个差价。
她一分钱都不必花,只凭关系,一年就有上百万的进账了。
而这一切,就是干爹,干爷爷的魅力了。
张柔佳被林白青当场戳穿,倒也不怕,也不觉得臊。
反而一笑,说:“难道你自己就没靠过关系,要不是七十多岁的柳连枝天天在试验室里加班搞研究,灵丹牌中成药那么快生产出来的?”
见林白青不说话了,又说:“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有钱有关系才能赚到钱,赚到钱了才会有身份有地位,谁也不比谁高尚,你又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
九十年代嘛,政策乱,就拿诊所来说,没关系没后台的,食药局可着劲儿挑你的刺,整你,罚你,天天拿你做典型,开刀。而要有关系有后台的,只要领导打个招呼,什么规范制度都不必管,各种证书也很容易办得出来。
这是时代乱象,也是林白青所改变不了的。
而要张柔佳的关系真能通到总政总参,那林白青就得换个法子拿军准字号了。
想到这儿,她一笑,说:“好啊,军准字号,咱们各凭本事吧。”
张柔佳以为林白青要去找楚春亭来跟她干爹斗法,毕竟同学一场,怕闹的太难看,就又追上林白青,说:“白青,我干爹有个干儿子,目前是总后卫生.部的二把手,军准字号就是他说了算,就不说楚春亭了,咱们海军司令部的司令员说话都不管用的,你就别跟我争了吧,你争不过我的。”
林白青蓦的止步:“总后勤部,好牛的单位啊!”
张柔佳以为林白青是怕了,拉过她的手说:“所以这次你就别跟我争了吧。”
“好啊,我不跟你争了。”林白青顺口说。
张柔佳以为她是真答应了,又诚心说:“以后军区采购方面的生意多着呢,有我干爹在,那全是我的,这次你让着我,以后有好机会,我会酌情让给你一点,也让你发点财的,放心吧,咱是同学,该帮,我肯定会帮你的。”
林白青再不跟她废话,转身走了。
张柔佳当然以为她是怕了,放弃了。
但恰恰相反,林白青非但要争,而且曾经对张柔佳的那点愧疚之情也全没了。
反而莫名觉得窝火。
就好比穆成扬他爷爷,穆老爷子,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是独门秘药。
但是已经很多年了,老爷子愣是因为食药局给卡着,办不到药品准字号,就只能私下做点药,悄悄售卖,他的膏药上不到各大医院,也进不了药店销售。
而像他一样的老中医,不说广省,全国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老了,因为没有文化,通不过卫生局的文化考试,行了一辈子的医,却办不到行医资格证。
他们就在家里坐诊看病,因为不合政府规定的门诊必备条件,就拿不到开办诊所的营业执照。
但张柔佳呢,因为有关系,半年就能拿十几个药品准字号。
林白青就为了一帮苟延残喘的老中医们,也必须把军准字号争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