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秩序组的几位下属站在远处交头接耳:“今天组长不对劲,已经攥碎手机屏两次了,坐在落地窗边一动不动,完全晒成白色了!他在和谁生气呢?”
小齐抱着记录册经过,波澜不惊道:“和他自己的意识映射和人格切片生气。又嘴硬不承认。”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灰鸦游戏公司的总经理姗姗来迟,矮胖的中年人夹着公文包,脚步匆匆风尘仆仆。
“抱歉!抱歉各位,久等久等。”陈经理双手合十歉声道,“凌晨四点我被窥视鹰局叫走,去接我们公司的一位小主播来着,一来二去耽搁了许多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这位就是昭组长吧,幸会幸会,”陈经理习惯性和客人握手,在触及昭然指尖时,忽然感到昭然脸色不善,随后意识到不妥,立即收回双手,改为点头,“您来了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昭然扔下手机,起身与陈经理寒暄了几句,随后进入了正题。
“时间有限,先说说您这边的情况吧。”
“好。”陈经理躬身给昭然添了杯茶,“说来话长,真的太可怕了,我们的主播已经开始联合抗议,要求公司取消午夜恐怖类游戏的时长指标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前年推出了一款开放式探索型的恐怖游戏,叫《灰鸦:闹鬼公馆》,主角通过在设定场景里拾取物品来解谜,最终逃出场景就算通关,工作室设计的惊吓点和谜题新颖精彩,demo免费试玩版一上线就吸引了数百万玩家的讨论。”
“我们都对这款游戏寄予厚望,可就在正式版推出的第一周,就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严重问题。”
“玩家们还好,但一些游戏主播们反映,正式版游戏里的惊吓点设计太俗套,jumpscare(屏幕上突然跳出个鬼脸吓你一跳的低级惊吓手法)过多,使他们感到审美疲劳,让人失望。”
“我们都很奇怪,闹鬼公馆明明是一款主打心理恐怖的游戏,jumpscare的设置全程不超过五个,怎么能算过多呢。于是我们收集了一些玩家提供的截图,这一看,给我们所有人吓一身冷汗。”
“他们截的图,不是你想的那种简单粗暴的鬼图,而是一个个完整的建模,全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怪物。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游戏在自己生成不受控制的怪物,并且故意去袭击玩家。我们暂停游戏试图寻找bug,但始终一无所获。”
“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向游戏场景中投放了武器枪械,玩家可以通过拾取武器来反抗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闹鬼公馆好好一个心理恐怖游戏最终变成一个四不像的枪战游戏了,口碑和收益也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今年年初我们公司要推出一款新游戏《灰鸦:玩具屋》,已经发布了demo试玩版,交给我们自己的主播试玩推广预热。然而就在预热过程中出现了大灾难。”
“好几位主播说,戴上耳机玩游戏的时候,会听到敲门声。”
“当他们摘下耳机去开门,或者从门镜里向外看时,会发现没有人,同时还会再次听到敲门声,这次的敲门声在门内侧,好像有人潜入了家里一样。”
“我们的一位人气主播叫黄奇,他也说遇到的相似的情况,不过和其他主播不太一样的是,他的视力很好,去客厅检查防盗门的时候,一回头正好看见卧室的电脑,游戏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人,在用中指指节敲屏幕。”
昭然一直安静倾听,到这里才出声询问:“屏幕里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说那是一张少年的脸,表情呆滞,两只眼睛一个金色一个蓝色,但他的脸离屏幕太近了,其他特征看不到。”
昭然不免质疑:“从客厅到卧室这么远的距离,真能看到诸如瞳色的细节吗。”
“黄奇的裸眼视力有6.0,这个在入职体检报告上可以查到。”陈经理擦了把头上的汗,“他开始以为这是游戏彩蛋,就跑回去继续玩,但等他坐回椅子上,游戏里的少年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用一种诡异的吊线木偶似的站姿停在屏幕前,慢慢地举起一瓶毒液。”
“这个毒液是我们游戏特定场景里可以拾取的物品,黄奇也没当回事,结果那少年反手将毒液泼向了屏幕,绿色液体溅落在游戏镜头上。”
“结果第二天,黄奇就被送进了医院,诊断结果是有毒物质造成的面部大面积烧伤。这可是大事,我们暂时下架了试玩版,您需要的话,我给您提供拷贝版本。”
“唉,说起黄奇,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小道消息,说什么细柳美容院能做皮肤修复,去一次还不够,这不,昨天又去了一次,让警察给扣那儿了,我亲自去把人领回来的。”
“那小子受了点惊吓,我让人先送他回家休息了。”
陈经理说着,慢慢红了鼻子,叹气拢了两把稀疏的发顶:“《玩具屋》耗费了公司上下八年的心血,所有人都在为新游戏的发行殚精竭虑,如果这一次再出现之前的问题,我们公司恐怕就要就此宣告破产了。”
“具体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昭然听完陈经理的描述,点了点头,“等进一步调查过后,我们再联系,到时候可能需要贵公司的配合。别太担心。”
“是是是,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地下铁工作,谢谢您了。”
等结束灰鸦游戏公司的调查,昭然看了一眼时间。下属小安带来一把黑伞,给昭然遮住头顶的阳光。
“组长,你回地下铁还是回家休息?”
“我先回家歇会儿。你和小齐去跟进游戏公司的调查,把相关信息收集过来给我看。”
“好,您放心吧。组长您最近带实习生肯定很辛苦,接下来还要准备例行的实习生转正会,您总不能输给段组长和原组长啊。”
地下铁快速反应组组长段柯,城市巡逻组组长原小莹,在地下铁高层人员中各站一席之地,影响力不逊昭然。
昭然从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嗤笑点火:“他俩,他俩拿什么跟我比啊?他俩有拿得出手的实习生吗?”
小安急忙凑近昭然,小声告密:“我帮您打探过了,今年地下铁总共招了十位实习生,除了郁岸,还有两个绝对是狠角色。”
昭然不以为意,轻吐一口烟雾:“郁岸独自破幻室,那俩谁啊,实习任务什么啊。”
小安咬牙切齿:“段组长和原组长手下的人口风特别严,什么细节都打探不出来。不过我打听了大老板的意思,说这次转正会关系到地下铁的新鲜血液,要认真对待,肯定会很严格,说不定只录取前两名呢。”
昭然耸肩:“老头狡猾着呢,有能力的年轻人他还嫌多啊,还只录前两名,托词而已,其实就是想卷我们,让我们这帮老骨头自愿压榨自己休息时间去培养实习生。他是真抠哇。”
别人也就罢了,可快速反应组和紧急秩序组因为本职工作大致重合,一直以来,段柯和昭然两位组长都觉得对方没有存在的必要,想将对方吞并,将对方的组员下属都拢到自己身边来。
转正会如果要搞成排名制,那谁的实习生排名高,谁的实习生排名低,岂不得在高层之间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么。
“排名就排名,哎,我们就裸考,一样吊打他们。”昭然碾灭烟蒂,低头在碎了屏的手机上艰难敲字,发给郁岸。
“晚上回我那儿,给你补课。”
*
中午十二点,郁岸按照面试官的指示,再次从窥视鹰局侧门走进去。
仍然是由堤蒙警官接引他,验证身份后向鹰局大楼深处走去。
从上一次过来,郁岸就发现,经过第二道关卡后,两侧的房间门都变成了厚重的钢铁门,有点像医院x光室,由电力驱动开门和关门,这种门不管用什么工具都无法轻易砸开。
经过其中一扇门时,周围温度有些不同寻常。
郁岸抬手摸了摸大门表面,温度很高,十分烫手。里面如果有人,恐怕会被烤融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