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放的心一寸一寸,緩緩地往下沉......
從剛才到現在,裴放一直抑制著沒去想這件事,眼前這人向來心如深海,寬闊無垠又深不見底,以他的敏銳和謹慎是完全能夠掌握自身狀況的。
有時候如果別人什麼都得插上一腳,顏束反倒會產生排斥從而分道揚鑣,他也該給顏束一點起碼的信任。
況且蠱蟲也分很多種,越是陰毒的東西越難養活,像火蠱可以大批量地放在炭盆里,但控制無頭屍體的只會一對一地放置。珍稀的東西往往需要的條件都很苛刻,不是那麼容易能被種下的,於是他存著僥倖心理,認為顏束沒把這件事拿出來說,就是有把握自己會沒什麼事。
可結果呢?
前不久這人想把他往外面推的時候,裴放只是覺得不太對勁兒。
現在聽到這麼個一問三不知的回答,裴放想,這王八蛋有個狗屁分寸。
敢情本身就是打算一個人生死由命,別人怎麼想跟他是一點關係沒有?
裴放心涼了大半截,咬了咬牙:「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顏束打斷他後面的話,站了起來,「暫時死不了。」
裴放被他的話堵了個正著,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一下子倒不出來,只能自己卯著勁往下壓,表面平靜無波,早在內里炸翻了天。
他現在把這混蛋揍一頓,算不算欺負傷病?
隨後,顏束大概是覺得剛剛的話過於生硬,於是解釋道:「要找辦法取蠱,先從這鬼地方出去再說,杵在原地就有用嗎?」
裴放:「......」
好賴話都被這人說全了,他拿命作著玩,反過來再把關心的人鞭笞一頓,裴放擱在他身上的心就是這麼被揉搓的。
裴放用目光描繪著這人,突然想起鉤吻他們幾個經常在他耳邊嘰嘰歪歪的話......惜命這個詞,他竟然想讓別人懂得其中含義。
「過來看。」
顏束的聲音把裴放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順著聲音看過去,表情頓時有些古怪:「你什麼癖好?」
顏束左腿膝蓋抵在地面上,一條胳膊搭在彎曲的右腿上,另一隻手正扯著屍體大開的衣服——那裡有一道醒目的縫合痕跡。
裴放眉頭皺了皺,上前仔細看了那一道從屍體的後脖頸一直往下延伸到腰上的裂痕:「都檢查過了嗎?」
「實心的,五臟六腑各器官俱全。」顏束接著回答,「應該都是原裝。」
既然不是一具空皮囊,體內器官都在,那這條縫合的疤痕又意味著什麼?
「你記不記得,進來這屋子的那個女人。」顏束把屍體的衣服重新合上。
裴放露出疑問:「你的意思是她遲早也會成為這些屍體中的一部分?」
「不。」顏束搖頭,「她大概不是那副皮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