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半夜的時候,裴雪意忽然發起高燒。
他燒得全身滾燙,一直要冰水。斕姨不敢餵他冰的,就餵了幾口溫水,剛喝進去又都吐出來,連帶著中午吃的東西也吐出來。
家庭醫生來了,說是腸胃感冒。
邵雲重不信,總懷疑是在會所里吃了、喝了不乾淨的東西。他不放心,連夜把人送到醫院,做了一堆檢查,最後確定真的只是感冒。
這場病來勢洶洶,一直拖著不見好,發燒咳嗽反反覆覆,也不怎麼能吃東西。
邵雲重由此更加後悔了,覺得那天不該帶他出去。那天會所里什麼人都有,還烏煙瘴氣。裴雪意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說不定是被人傳染的。
這邊裴雪意的病還沒好,邵雲重為此憂心不已。偏生香港那邊又打來電話,說他的一位舅舅生了重病,情況不大好,恐怕快要不行了。
邵雲重的母親那邊是個大家族,邵雲重有三個舅舅,這位病重的舅舅排行第二。二舅舅一生未娶,身後沒有子女。
邵雲重小時候在香港住了幾年,那時候二舅舅就很喜歡他,也認準了他,說將來百年之後,要將名下遺產交給他。邵雲重就相當於他的兒子。
裴雪意是知道這個舅舅的,往年寒暑假、逢年過節,這個舅舅來這邊看過他們。
二舅舅病危,母親從香港打來的電話很急,這一趟過去,不僅是骨肉間最後一面,還涉及舅舅身後遺產分配。
邵雲重必須立刻趕過去,但裴雪意的病,實在讓他放心不下。他很想帶著裴雪意,但裴雪意的身體情況不允許。
臨走前,裴雪意還在家裡打點滴。他燒得臉頰通紅,嘴唇乾燥起皮,輸液的那條手臂搭在被子上,裸露出來的半截小臂十分羸弱,手背因為輸液留下淡青色的淤痕。
邵雲重在這時候真不想離開他,越看越捨不得,「阿季,你怎麼一直不好?我真想帶你一起去。」
舅舅因為性取向一生未娶,他喜歡一個男人,但那個男子英年早逝。儘管愛人逝去,舅舅也沒有順從家裡的意願娶妻生子。
這在邵雲重母親的家族是絕不允許的,舅舅因此喪失了繼承權,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
現在邵雲重也走上這條路,他還沒來得及告訴舅舅這件事,私心裡想讓這位長輩看看裴雪意,畢竟這是他選中的人。如今值得安慰的是,舅舅以前是見過裴雪意的。
邵雲重撫摸裴雪意的臉,額頭貼著他發燙的額頭,「阿季,等我回來。」
裴雪意想開口說話,一張口又咳嗽起來,咳得雙眼泛紅,眼睛裡蒙上一層水色。
邵雲重這一走就是一個月。
他到了香港之後,舅舅的病情又突然好轉,大家都說是迴光返照。
他陪著舅舅度過了最後的時光,然後以兒子的身份參加葬禮、答謝賓客、處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