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微臣愚见,不敢卖弄。
是吗?长公主不置可否地低声问了一句,大约不是问燕赵歌的,也没等她回答,又走到废纸篓边上去了,看了看废纸篓里的纸团,又看着燕赵歌,问道:这些是什么?
燕赵歌心觉不好,硬着头皮道:是,是微臣写坏了的
长公主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燕赵歌心脏怦怦乱跳,才移开目光,蹲下身去,也没用内侍,自己伸手将纸团捡了出来。
长公主
侍中刚刚才说过,所言所想,皆可闻于我耳中,不曾有半分不便。所言所想可以,所写便不可以?
燕赵歌只得将阻拦的话咽了回去。长公主啊长公主,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废纸团并不多,只有六个,长公主一一展开,三张是写错了字的,燕赵歌又重新抄写了一遍。一张是朝会前滴了墨渍的那篇《关雎》,另一张则是字迹工整没有墨渍的《关雎》,不知为何被搓揉了扔掉了。
最后一张,长公主虽有所准备,却还是看得一愣。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
免教生死作相思。
长公主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再说不出口。
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侍中将这纸,送我可好?她手捏着那张纸,极为用力,几乎要将攥在手中的部分揉碎在掌心。
燕赵歌吸了口气,道:再好不过。
颠沛流离十载,家仇国恨,未有子嗣,侍中可曾后悔?
不曾后悔。
燕侍中言,所言所想,皆可闻于我耳中,不曾有半分不便,可有隐瞒?
不曾有隐瞒。
燕清月曾写《蒹葭》,言及心悦,又写《关雎》,口称寤寐思服,可有欺骗?
清月是燕赵歌的本名,又是她母亲的封号,自她发觉自己心悦长公主那一天,便将这个名字告诉了长公主。
燕赵歌怔了一怔,旋即又笑了起来,道:不曾,燕清月不曾欺骗长公主,也不曾欺骗司传绍。
长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万般话语想说,此处却不是细说的地方。
先去寝宫罢,皇帝在那里。耽误了这么久,他估计要等得急了。长公主率先道。
是。燕赵歌从她手中接过记录的纸张,笑得极为灿烂,如此,微臣便先告退了。
长公主点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又缩了回去。等一下。
燕赵歌停住步子,回身看着她。
长公主若无其事地道:帮我宣左相进来。
燕赵歌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微臣领命。她经过长公主身边,步子顿了一顿,伸出手,拽了拽长公主的袖子。长公主会意,隔着衣料,和她手指相触。
阿绍。她轻声道。
朝服的布料其实很厚,这微不足道的触碰远远不足以让长公主有什么感觉,可她还是觉得似乎是摸到了燕赵歌的体温一般,滚烫滚烫的,连刚刚碰在一起的地方也烧了起来。
值守的内侍目不斜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他是长公主亲信,是信得过的人,但还是惹来了长公主严厉的目光。
刚才的事若是透露出去,就去漠北吃沙子罢。
是!
燕赵歌没听到这话,若是听到了一定会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动不动就喜欢将人发配到漠北去吃沙子,原来是有传统的。
长公主将那三张写了诗句的纸叠起来收在袖子里,废纸又团起来丢进废纸篓,这些都是要专门处理的,不能流露到宫外去。
燕赵歌将左相带进来,对着长公主行礼道:殿下,左相到了。
长公主微微点头,态度比对别的朝臣态度都和蔼得多,道:皇帝向来是等急了,去罢。
燕赵歌也笑着回道:微臣告退。
左相等得衣服都干了大半,看着这两张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长公主是不是身子有碍,怎地脸有些红?燕侍中的神情好似也不大对劲。
难道陛下病得这样严重吗?燕侍中只是入宫这么短都染上了?
燕赵歌离了前殿,跟着内侍来到皇帝寝宫,这次皇帝已经起床了,披着袍子坐在床边,手边是一盏热茶,神情不振,又有些焦急。
臣恭问陛下圣安。
免礼免礼。
皇帝连忙道,连燕赵歌行礼都等不得,就一把扯过那沓纸,细细地看。燕赵歌侯在一边,看他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时而面露微笑,时而怒火奔腾。
好你一个大宗正!皇帝狠狠地将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根本就不在乎燕赵歌也在场,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个老不死的,朕不在就欺朕皇姐!竟然没有一个朝臣肯帮朕皇姐说话!都该死!
朝会刚开始时,长公主言明皇帝身体有恙,不便参与朝会,此次朝会由长公主主导,大宗正很隐晦地问是不是皇帝被长公主拘禁了。虽然所有朝臣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大宗正的脑子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臣们只当他又犯病了,假装鹌鹑不肯出言。
燕赵歌假装没听见。
去传令大宗正!给朕召进宫里来!
微臣领命。燕赵歌应道,抬腿就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不是你。皇帝瞪了她一眼,这是你该做的事儿吗?
燕赵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