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文书应声,转头去请坐在另一个马车里的老先生。
老先生一脸疑惑地上了礼部尚书的马车,他刚坐定,礼部尚书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长公主有所托?
老先生:不是你请我去合八字的吗?婚事不是先帝赐下的吗?
礼部尚书假意咳了咳,道:您也知晓,那天作之合少之又少
老先生恍然,道:的确是长公主所托,请我一定合好八字。不过,这次合八字的结果却不是我决定的。
礼部尚书的眉毛拧起来了。
本来是念着,长公主婚事不易,燕侯又才貌双绝,的的确确是个有才的。先帝才大行不久,朝堂不能再有什么波折,我才破例,做这么一次手脚,可结果却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叹道。那八字合在一起,的确是天作之合。
真的?礼部尚书有些动容,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那长公主和燕侯命中的劫数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算出劫数,却不能知晓具体,不然泄露天机,是要遭报应的。老先生顿了顿,道:不只是天作之合,还有四个字,我刚才没有说。
哪四个字?
缺一不可。
礼部尚书愣住了。
果真有这么好么?
外头的百姓小吏不知晓,他们在朝的臣子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八字结果真的有这么好,岂会拖到先帝病重时才定下婚事?仁宗皇帝临终前就有赐婚旨意简直是无稽之谈,朝臣们早就清楚有这么一道旨意,却隐而不发,十之九八是空白的,不然的话,谁能拦住仁宗皇帝遗诏?
我家传相术从前朝至今五百余载,未曾见过如此不可分割的八字,合则一生合乐安康,分则历经坎坷凄凉。老先生摇了摇头,看着礼部尚书犹疑不定的神情,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话不说为好。
十几年前,为了安老蓟侯的心,他被仁宗皇帝派去蓟侯府给年幼时的燕侯看相,看是否是早夭之相。虽然不算是长寿之相,却也能活到而立之年,但却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命里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他算出来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天煞孤星的命格少之又少,往往年幼丧父丧母,流离失所,及至老年又无妻无子甚至中年丧妻丧子,但蓟侯府的人丁却还算完整,燕侯只丧母而已。他旁敲侧击了一下才得知,其嫡嫡亲的母族皆丧,赵国侯府这个舅舅家是另外一支。
他没敢和老蓟侯说燕侯的命格,只说了燕侯不会命丧此病,之后才和仁宗皇帝禀明了这些。
本以为蓟侯燕家近些年会有什么变故,却一直安安稳稳,兄弟之间和睦,甚至出了两位九卿重臣,他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日再看燕侯八字,竟然能和长公主八字完全合在一起,解出来的字,也终于解了他的疑惑。
所料不错的话,这婚事便是长公主与燕侯各自命中的一劫,或许也是最大的劫难。两人互相是对方劫难的唯一破局之法。
不过这些话不能和礼部尚书讲,不然长安说不定又要多出许多风言风语来。
老先生到礼部衙门里点了个卯就打道回府了,礼部尚书先将一行人都带回去,再入宫面见长公主。小定回礼直接交到宫人手里便是,燕侯托管家交到他手里的锦盒可一定得由他亲自交给长公主。
他年轻时也是如此啊,将一封封包含情意的书信塞到不起眼的盒子里,再想办法转交给心悦之人。不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还真是令人好奇啊,不知道燕侯会不会如他一般,在里面偷偷塞胭脂之类的东西。
见了长公主,礼部尚书恭恭敬敬地拜道:臣恭问殿下金安。
免礼。长公主道,她本想问些什么,一眼就看到了礼部尚书捧着的盒子,便转而道:这是什么?燕侯托你送来的?
完全被抢了话的礼部尚书: 长公主怎么猜得这么准。
他默默地将手里的盒子交到内侍手里,由内侍呈上去。
长公主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放在一边,像是根本不在意里面的东西一样,问道:看见燕侯了没有?
礼部尚书道:燕侯未曾出面。但有侍者已经量好了衣服尺寸,已经送到内务府去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放聘时日定下没有?
礼部尚书:
他定了定神,道:八月的吉时用不得,九月十月又正逢秋收,不若定在十一月?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礼部尚书立刻改口道:臣愚以为,十一月不可,天寒地冻,不便于与百姓同乐,七月二十八正是吉日,宜嫁娶、订盟,时节恰好。太常有言,近些时日皆风和日丽,最适宜不过。
长公主十分自然地笑了出来,就好象刚才给人压力的不是她一般。
她道:那便辛苦礼部诸位了,商定好礼单之后便直接交到内务府去罢,我已下好了命令,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也尽管交由内务府。
礼部尚书道:臣谨奉命。
礼部尚书出宫之后,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摸了摸自己官服的背部,触感潮湿极了。他长长叹了口气,赶回了礼部衙门。
听到放聘日子定在了七月二十八,在衙门里的大小官吏都炸了起来。
这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礼部左侍郎一脸质疑地看着他道:今儿已经是七月二十五了。
虽然明显是以下犯上,但现在根本没工夫计较到底谁是尚书谁是侍郎这种事,礼部尚书一边擦汗一边苦笑着道:我也清楚,但长公主之命
礼部由侍郎道:长公主年过双十,又屡遭悔婚,心急也是难免的。我等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莫要抱怨。但尚书,我等便是有四只手却也不能在三天内定好聘礼,长公主是否给予我等便宜行事之权?或是依照过往故事?
都没有。只说若有为难之处,尽数交由内务府。礼部尚书道:我等只要商量好礼单便是,可问题是,长公主府建制比亲王,长公主于宗室位比太子,如今却又以天子礼摄政
聘礼到底是什么规格的呢?
众人苦思良久,最终定下来,仿照先帝尚为太子时大婚的聘礼,去掉一些于理不合的用具,再将一些不太合适的东西换成别的,必如戒指换成扳指之类的,至于内务府有没有这么多扳指可就是内务府的事情了。
长公主在宫里,盯着那个锦盒,翻来覆去地看。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她先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信字,想了想,又写下手帕两个字。
这个重量大约就是这两样了罢。她想着,打开了锦盒,接着愣住了。
里面摆着一个香囊,大红色的,针脚不够整齐,不够平整,上面还绣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生物,旁边还有绣的很凌乱的花花草草。
长公主拧着眉想了半天,判断不出这到底是只鸡还是只鸭子。
给她换茶的侍女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了,道:殿下,燕侯应当是想为你绣一只凤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