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广陵太守脸色又苍白了起来,燕赵歌很满意地点点头,感觉心里舒坦了不少。
等上计的车马陆续入宫之后,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
平明已至。[注5]
文武百官,勋贵宗室,按官职爵位先后入宫。
一路上甲士林立,未央宫卫士、虎贲营将士、锦衣卫兵士等,甲胄在身,刀兵在手,皆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长公主先是在自己的寝宫内梳妆打扮好,再前往未央宫内,将养在椒房殿的小皇帝抱到未央宫寝宫里,腰间配上玉玺黄赤绶,绶带有黄赤绀缥四彩,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注6]。再配世祖皇帝北伐时所用长剑,这才是真正的大晋天子剑,赐给臣子的不过是在皇帝属意下由内务府锻造出来的普通的剑罢了,只是上面刻着赐剑的皇帝旧时名讳,以此名讳为剑命名。
长公主抱着小皇帝,站在寝宫前,问道:群臣可都到了?
黄门令道:皆至。
这是固有的流程。
长公主顿了顿,又问道:燕侯可至?
黄门令一愣,虽然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多此一举,但还是道:燕侯已至。
长公主问出口了就有些后悔,这样重要的场合,燕赵歌怎么可能不到?但既然她不知为什么问出了口,也就不会在面上显露出来,就好像是她一时兴起问了一句罢了。
黄门令接着道:请陛下移驾宣室殿,宣慰诸臣。
长公主点了点头,走向车辇。朝仪的流程她是十分熟悉的。从先帝为太子时,她便在每次朝仪时伴随着先帝,等到先帝登基,她又作为辅政大臣,亲自参与了朝仪。
先是辅佐太子,接着辅佐皇帝,如今替皇帝摄政,心里滋味有些复杂难明。
车辇周围有数百虎贲营将士在虎贲校尉的带领下恭候着。
见长公主到了,虎贲校尉上前拜道:臣虎贲校尉,暂领奉车,请陛下乘车!
长公主登上车辇,一路到宣室殿,沿途五步一甲士,十步一旌旗,所见之处皆是大晋将士。即便以管窥豹,也能知晓如今的未央宫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
若是这种情况下再叫蜀国公成了事,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长公主想道,然而时至今日,她仍然不明白蜀国公为何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掌控了未央宫。
这个疑问恐怕要伴随她一生了。
车辇直接驶进未央宫内宫,长公主在此处抱着小皇帝下了车辇,在这里,太皇太后赵氏、皇太后陈氏已经在此处等着了。
平明刚过,鸡鸣乍响。
长公主抱着小皇帝,坐着由宣室殿内宫进入宣室殿。
太常叩拜道:陛下,吉时已至,请陛下登临!
长公主道:可。
候在一旁的黄门令立即朗声道:陛下制曰:可!
群臣立刻叩首道:臣等恭迎陛下!
长公主在虎贲营精锐簇拥下一步一步向前走,踩着御街向上,一直走到皇帝宝座之前,她只犹豫了半个呼吸的时间,就选择抱着小皇帝坐在了上头,而不是将小皇帝放下,自己立在一旁。
这两种选择里蕴含的意义,天差地别。
长公主道:诸卿平身。
太常很好地掩盖了眼中的震惊,朗声道:皇帝命群臣平身。
群臣起身,以文武分列两侧,又有勋贵宗室夹杂其间,每一个人都看见了在皇帝宝座上坐着的长公主。
若不是此时是决不能出现骚乱的朝仪,群臣恐怕立刻就会哗然。但饶是这样,也有言官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目露遗憾。
接着三公九卿依次为皇帝献上贺礼。
右相领着九卿上前,左相领着位比九卿的官员上前,太尉领着开牙建府的将军上前,一齐道:臣等为陛下贺,愿吾皇千秋万岁!
丞相太尉献礼,长公主起身回道:朕谨谢丞相(太尉)贺礼。
封王、九卿、将军、位比九卿之位献礼,长公主起身回道:朕谢诸卿贺礼。
燕赵歌恭恭敬敬地出列,献上一块并蒂同心的上好玉佩,长公主微微抿唇,道:朕谢燕侯贺礼。
燕赵歌知道她又要笑出来了,老老实实地退回去,防止长公主笑场。
但看在不知情的朝臣眼里,却是不禁疑虑了起来。长公主看别人还是微微笑着的,怎么看燕侯时连脸都板起来了?莫不是两人有了分歧?
两千石以下的贺礼都不用长公主亲自道谢,而是由太常代收。
之后便是朝仪最重要的一事,定位次。
新君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仪时各位重臣坐的位置决定了这一年甚至往后几年这个臣子在朝中的位置,是重要还是不重要,便是三公九卿也要分个上下。先帝登基时辅政长公主先坐,于是长公主力压群臣,整治朝政而丞相太尉不敢言。
长公主端姿整座,沉思了一下,道:右相劳苦功高,赐座!
右相也是愣了一下,才被宦官带着坐到御阶之下。他万万没想到长公主会让他坐在这个位置,先帝在时他还经常为了自己的理念而和长公主争锋相对,如今避长公主锋芒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样高看他。
长公主选他,理由只有一个。
右相背后没有世家大族,妻子是顾世泽的遗孀,同样不是士族出身,这样无论是捧起来还是找由头贬谪都不怎么费劲,而且右相没有儿子,又没收弟子,仅有的女儿还是继女,婚事并不完全由他决定,这就代表了他想提携女婿都不是特别名正言顺。这样一来右相致仕后必定人走茶凉,根本就不会有结党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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