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太守心里一阵发虚,心道莫不是想问洪家的事,便硬着头皮道:臣离任之前,仰仗天子恩德,济南百姓安居乐业
本宫以为卿并非愚笨之人,却装傻充愣。
微臣微臣不知。
洪家。长公主站起身来,道:是否要本宫明确点出来,哪一郡哪一县的洪家?家主姓甚名谁因何遭难的洪家?
广陵太守额上汗水淋漓而下,有心想说他半点都不曾知晓,但洪家灭门一事无论放到哪朝哪代都是大案,若不是借了亲王的势,他根本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压下来。他道:微臣,微臣知晓洪家。洪家一案,乃是于鲁地流窜的贼人所为,杀了洪家上下一百余口,只为金银,微臣已在当年率济南郡兵,得东海太守相助,将贼人尽数斩杀,不曾有半个走脱的。
也就是说,死无对症了?
微臣不敢。
长公主冷笑一声,道:这贼人定是听命于你,或是你与其有些旁的瓜葛,济南王托你杀洪家满门,你想借着鲁王的势力向上爬,便去做了。借贼人杀了洪家满门,转手又率兵杀尽了贼兵,于是便将自己从中摘了出来,是也不是?
广陵太守咽了咽喉咙,强装镇定地道:臣,臣不曾做此事。
好,好一个不曾做此事,你以为你做的干干净净,便不会有人得知了吗?长公主低声问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忘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而如今,这个漏网之鱼已经一步登天了。
广陵太守立刻想到了如今为邓国公的司鉴宏,他心里慌得无以复加,但又持着侥幸的心里。万一呢?万一长公主手里没有证据呢?如果有证据的话,现在就应该直接将他抓起来了,怎么还会在这里和他多费口舌呢?还不是因为长公主只是猜测,而没有实证。肯定只是诓骗他的。
长公主盯着他,凝视片刻,面露失望,道:广陵太守,你定是以为本宫手里没有实证,所以在这里诈你。可你以为本宫真的不能惩治于你吗?你以为本宫不曾知道你在济南郡为鲁王做的、在广陵郡为自己的做的那些事情吗?便是杀十个你都足够了。本宫要惩治的不是你。
广陵太守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是没有证据的事,惩治的不是他?皇帝的话如果句句真实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被骗的自杀的大臣勋贵?他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子拜道:臣确实没有做,请长公主明鉴。
长公主沉默片刻,道:你出宫罢。
这就可以出宫了?他是来述职的,不问问广陵吗?只为了洪家的事?邓国公竟然这么被长公主看重?还是说,长公主实则盯上了那位?
燕侯,送广陵太守出宫。
广陵太守又是一愣,燕侯?那个年轻男子是燕侯?长得十分俊俏的模样,就是那个在河东杀得血流成河的燕侯?
燕赵歌一直在哄着小皇帝玩,闻言将小皇帝放在榻上,小皇帝离开了她怀里,立刻不满地叫了起来。
回来再陪庭哥儿玩,好不好?燕赵歌旁若无人地哄着小皇帝,食指和小皇帝的手握在一起。
小皇帝用力地拍了拍榻上的垫子,转头到一边去了。
广陵太守的心里宛若惊涛骇浪一般。他只知道燕侯得长公主看重,也得宫里看重,还得到了两代皇帝的背书,却没想到新帝也如此依赖燕侯。若是能攀上燕侯,定能青云直上
燕赵歌起身,走上前来,伸出手对着广陵太守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广陵太守,请罢。
广陵太守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座位上坐着,便立刻站了起来,对着燕赵歌道:劳驾燕侯领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待马上要走出御书房,广陵太守不知为什么忽地回了一下头,就看到长公主面色沉静地看着他,道:该让太守得知,前些日子鲁王次子进宫,状告鲁王王妃并济南王,罪名是不睦。
广陵太守脚下一个踉跄。
除非是十恶不赦的罪,不然是绝不可以告至亲的,诬告至亲是死罪,要判车裂。鲁王次子敢告,那就证明,鲁王次子知道了内情。
但鲁王次子怎么会知道的?怎么可能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
容不得广陵太守多想,长公主继续道:既然广陵太守不愿意戴罪立功,此职责我便交给鲁王次子了。请罢。说完便不再看广陵太守了。
广陵太守愣愣地抬头去看站在前方的燕赵歌,对方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对着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不知为什么,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广陵太守,请罢。燕赵歌又重复了一遍。
广陵太守僵硬着身子跟着燕赵歌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忽地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大哭着膝行爬回御书房,对着长公主磕头道:臣有罪臣有罪!罪臣认罪!
他在一瞬间就将利害关系想得明明白白了,既然邓国公已经一步登天,又似乎得知了内情,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迟早会想尽办法将他折磨死,来为洪家满门复仇。既然这样的话,他还不如和长公主认罪,若是长公主信守承诺,他还能保住自己的命,就算长公主反悔,他大不了自尽谢罪,但能保全家人。不然若是抵抗到最后,怕是要落到全家抄斩流放的地步。
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对着燕赵歌道:燕侯,将锦衣卫撤回来罢。
燕赵歌拱手道:微臣领命。便走出御书房了。
广陵太守一边哭一边直打颤,心里的惊惧无以复加。若是年轻人可能不拿锦衣卫当回事,但他是听着锦衣卫的名声长大的,知道锦衣卫的手段有多残忍,便是这些年锦衣卫被废,他也不敢掉以轻心。锦衣卫?要用锦衣卫做什么?是不是他一出宫立刻就会被捉到锦衣卫昭狱里去?那些刑罚都会加到他身上
殿下!罪臣认罪!广陵太守以头抢地,额头都见了血。
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长公主心道。什么将锦衣卫撤回来却是骗广陵太守的,锦衣卫才刚复出,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手可用?
既然认罪,那边说说罢。长公主说道,看着广陵太守抬起头来,脸上眼泪鼻涕和鲜血混在一起的模样,心里一阵恶心,吩咐道:来人,给广陵太守打一盆水净面。
罪臣谢长公主。广陵太守谢道。净面之后他的情绪显得稳定了许多,仍跪在地上,道:洪家一事,是济南王所托,罪臣命人所为。长公主所言,皆是实情。只是那些贼人并非与罪臣有所瓜葛,也不听命于罪臣,那些贼人是从东海郡而来,据说作恶无数,手上人命不计其数,罪臣便命亲信雇佣其,杀了洪家上下,之后又用济南的郡兵杀了贼人。
长公主一边心道果然如此,一边觉得心里十分绞痛。听广陵太守如此轻描淡写地所说,她几乎就要一剑劈了这人。若不是,若不是她不止有这一件事有疑虑她强按下心里的怒火,道:你为何肯听命于济南王?
济南王苦笑了一声,道:非是罪臣听命于济南王,是有人要罪臣听命于济南王。他顿了顿,道:长公主,罪臣乃是东海开阳人。罪臣求学之时家贫,父亲早逝,得了贵人资助才得以继续读书。等到为官时,祖父母先后逝世,又是贵人出钱为罪臣祖父母收敛入葬。之后罪臣守孝六年,还是这位贵人为罪臣开门路,让罪臣担任济南太守。便是如今,罪臣的寡母还在开阳住着。一为恩情,二为孝道,罪臣不得不如此。
东海郡的曲阳、开阳、建阳三县,乃是福王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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