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牵着司曜的手,散步一般地慢慢走回去。
玩得开心吗?
开心。司曜用力地点头。
那回宫了之后也要开开心心的,就算有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不要让它影响你自己。因为那件暂时没有答案的事情,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司曜懵懵懂懂地听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我年幼的时候也和我两个弟弟关系不好,我是嫡出,而他们是庶出。你看我们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但是现在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这就是姑丈把寿安姐姐的夫婿打了一顿的原因吗?司曜想着,但他不敢问。
无论你们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你们都是亲兄弟,你们是亲手足,先帝不在了,彼此就是唯一能依靠的人,所以绝不能凭空猜测,明白吗?
司曜点了头。
陈太后知道司曜被燕赵歌带出去玩了之后大发雷霆,从中午一直生气到司曜回宫,有心想训斥几句,但看着司曜脸上的笑容不似作伪,全然不复前几天那阴郁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心。
罢了罢了,就放纵这一回罢。
司曜这番出去玩之后,虽然不至于完全放下这个问题,心绪却轻松了很多,他用更多的时间去读书习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玩自己想玩的,而非像之前那般一定要和两个弟弟在一起玩。司鉴庠和司鉴廉两个人排斥他,他干脆就去找别人一起玩了。
在宫里能和他一起玩的可不止有两个弟弟,一起在尚书房读书的孩童们都住在宫里,哪怕司曜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凭着自己的身份也能和别人玩到一起去。更何况并不讨人厌,他的性子反而算是很好的。
渐渐地,被冷落的就成了司鉴庠和司鉴廉两个。
司曜每天起来只是随便问一两句弟弟的事,就跑到尚书房去寻人了。
姑丈说的对,再怎么样他们都是我弟弟,血脉是扯不断的,母后和皇祖母也很重视两个弟弟,只是凭着隐隐约约的排斥是没办法说什么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兄长,我是皇帝,我是嫡子。
我们天生就不一样。
就好像,姑丈和寿安姐姐的夫婿,与他的几个弟弟也不一样。嫡子与庶子,正妻与继室。
先帝去得早,司曜记忆里没有先帝的影子,自然也就没有父亲的概念,他身边的年长男性只有舅父陆成侯,但是陆成侯如今太苍老了,又远在北地,司曜对他的印象模糊得很,实在无法将父亲这个词汇套在陆成侯身上。
燕赵歌是他的启蒙老师,又在别的方面给予他谆谆教诲,一个年轻有为、不缺手段却又平易近人的男子,自然而然就获得了司曜的崇敬之情。尤其是燕赵歌和长公主之间还没有孩子,他独自占有了这二人全部的关爱,就更加地亲近燕赵歌,几乎要将燕赵歌当成父亲来看待了。
他不知不觉地踩着燕赵歌的步子往前走。
早晨起来练拳,学枪,读书,沐浴,用饭,午后稍作休息,再读书,去御书房看长公主批阅奏疏,晚上骑马拉弓,最后沐浴睡觉。
这全然照搬燕赵歌年少时的规划,只不过多了一项去御书房罢了。
时间久了,司曜就将司鉴庠和司鉴廉甩在后头,他身上带着远超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沉稳,一举一动都带着燕家子弟的影子,他的字是燕赵歌教的,枪学的也是燕家枪法,和燕赵歌站在一起,更像是父子一般。
若不是司曜的生辰年月都一一记录在案,是中宫嫡子,又是赵太后亲眼看着从陈太后产房里抱出来的,尤其是那张面容十分肖像先帝,怕是就要有人怀疑燕家行了狸猫换太子之术了。但饶是这样,还是有少许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司曜听闻嗤笑一声。
看来还是粮食吃得多了。
等到司曜八岁,他已经可以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长公主批过的奏疏提出一些疑问了。
他坐在御书房里,目光落在了案上的玉玺上。
姑姑,我可以玩这个吗?
正在批阅奏疏的长公主抬头看了一眼,道:那个东西不是玩的,你可以拿起来看看,但不要随便乱印。
司曜将传国玉玺抱起来,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忽地就对皇帝这个身份有了一些理解。
皇帝是沉重的。
就像这块传国玉玺。
所以,他和弟弟们不一样?
也是因为这个?
他呆呆地坐了许久,扭头看向长公主,道:姑姑,我可以跟着你上朝看看吗?
长公主刚掌权的时候还需要将司曜抱在怀里来威慑朝臣,但时间久了就不需要了,那时候司曜年纪尚小,总是天不亮就被折腾起来上朝也对身体不好,便没有再抱他上朝过。
怎么突然想上朝?
因为我是皇帝,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吧?
长公主凝神看着他,忽地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道:那明日随我去上朝,但你年纪还小,在朝堂上多听少说,有什么不明白的记下来,等下朝了问我,问你姑丈,或者别的老师也行,但千万不能在朝堂上和朝臣吵起来。你年纪尚小,他们现在对你还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万万不能第一次落了下风,让朝臣轻视于你。
司曜乖乖应了下来。
翌日早朝,司曜被长公主牵着走向宣室殿,他一眼就看见了在一旁立着的燕赵歌,一身朝服,微微靠在柱子上,抬眼对着他一笑。
爹不,姑丈。
司曜默默地将那个称呼咽了回去。
按部就班地上朝议事,今日是小朝,一般来讲是没有什么事的。但不知是看见了皇帝破天荒地出现在了朝堂上还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有一个御史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司曜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长公主,长公主对着他点了点头,他才颔首,道:准。
那御史接着道:陛下,臣要弹劾长公主无德。其一为无子,燕候与长公主成亲至今已有八年,八年长公主无所出,膝下未有子嗣。其二为善妒,明知膝下无子,却不为燕侯纳妾,致使燕侯至今未有子嗣。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微臣请重责长公主。
司曜瞪大了眼睛。
长公主也是一怔。
燕赵歌几乎气歪了鼻子。
你个老不休说的是什么玩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我今天若是不叫你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怎么写我枉活这一世!
她暴道:本侯有寡人之疾,乃是本侯家事,此事也需你置夺?!你怎地不去管那些匈奴人是否父子同庐而居,是否兄弟同妻!
她转头看着司曜,咬牙切齿地道:陛下,于公,长公主为我君,主辱则臣死。于私,长公主为我妻,夫妻一体。此人,辱我君主,辱我妻子,此种奇耻大辱唯有以鲜血洗涮,臣请与之一战,不死不休!
司曜目瞪口呆。
朝堂上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五号的更新,为了响应五月五断更节所以推迟了,六号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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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元初(十一)
弹劾的事情不了了之。
长公主不可能真的让燕赵歌和那个御史来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燕赵歌练武十几年, 拉得开二石强弓, 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史决斗,未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况且那御史弹劾的内容句句属实,弹劾的方式也很巧妙。长公主听了虽然心里膈应, 却奈何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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