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离就这么一边折河灯,一边看着柳罗衣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便堆满了。
她走到柳罗衣身边,轻轻在她耳边道:小柳儿,放河灯了。
柳罗衣睁开一双朦胧睡眼,却是不肯动。尉迟离知她喝了这么多酒,肯定累了,也不再叫她,而是一个人走到河边去,静静地点燃每一根蜡烛,将灯放到水面上。
随着河灯越来越多,原本黑漆漆的水面被照亮了,花瓣形状的灯中有了火,透过绯红色的油纸照射出光亮来,若不仔细看,会觉得那花鲜艳灵动,像活了一般。
满满一河的灯,顺着水流旋转着,缓缓飘向漆黑的夜,飘向群山层叠的远方。
尉迟离看得入了迷,也就没注意身后不知何时蹭过来的柳罗衣,她突然察觉了动静,一转身,正好被柳罗衣扑了个满怀。
可她因为一直蹲着放灯,腿脚已经麻了,一时支撑不住,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撑着,直接仰躺在了草丛里。柳罗衣趴在她身上,迷迷糊糊地说:公主,河灯好美。
她说完,就将脑袋埋进了尉迟离怀里,彻底睡去。
尉迟离哭笑不得,她长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看着头顶群星璀璨的天空。
傻姑娘,手往哪放呢。尉迟离脸颊微红,一把拿下了柳罗衣的两只手。
待尉迟离将柳罗衣运回柳府的时候,已是子夜,府中静悄悄的,尉迟离走过庭院,看见柳儒正披着外衣,靠在自己手臂上打盹。
尉迟离轻轻咳嗽了两声,柳儒便猛地惊醒,他站起身来,匆匆忙忙跑过来,要接过柳罗衣。
柳大人,她睡着了,我送她回房。尉迟离小声说,然后将柳罗衣抱回了房中,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真是麻烦公主了。柳儒拱手道。
尉迟离没说话,只是细心地为柳罗衣盖好被子,整理好一头青丝,又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松了口气。
柳儒看着尉迟离的动作,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尉迟公主,如今夜凉,您当心,莫要感染风寒。
尉迟离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顺手拉了了柜门,从里面取出柳罗衣的衣裳,拿在手中。
柳大人,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已经子时了,您身体不好,赶紧回去歇息吧。尉迟离说,她语气很温和,但是眼神却并非如此,看得柳儒后背直发凉。
像是什么都被她看透了一般。
您放心,待我换完衣服,会走的。明日便向皇上辞行,离开京城。尉迟离说。
柳儒闻言,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尉迟离又补了一句:明日一早,我来接她。
你说什么?柳儒蹙眉道,他上前两步,想说什么,却见尉迟离展开衣裳,做出要往身上套的样子。
怎么,柳大人不避个嫌吗?尉迟离微笑道。
柳儒毕竟是个两袖清风的文官,被尉迟离这么一说,脸实在是有些拉不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将门关上。
尉迟离麻溜儿地换上了柳罗衣的衣裙,在开门之前,她突然起了些坏心思,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盒柳罗衣从未用过的口脂,然后将它打开,兴冲冲地涂了满嘴。
然后蹑手蹑脚走到柳罗衣身边,在她额头印了一吻,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撒入屋中,给宁静的屋子增添了一丝暖意和温馨,柳罗衣哼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一双还带着点朦胧的眼珠四处转了转,似乎一时间没弄清自己如今是在何处。
嘶,头痛。柳罗衣撑着床沿坐了起来,轻轻揉搓着头,摸到了一脑袋凌乱的头发,她疑惑地抓了一把,放在自己眼前看着。
她睡觉何时会散开头发?
而且这身子,就如同散了架一般,她只记得昨日一个人躲着喝了不少酒,便再也没什么记忆了。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柳罗衣站起身,无力地将门打开,只见柳玟裳站在门口,开口道:阿姐,你没同我们一起用早膳,我便叫婢女单独热了一份,给你送来了。
柳玟裳说得开心,一抬头就变了脸色,差点将食盒扔出去,他指着柳罗衣的额头,结结巴巴道:阿阿阿姐,你的额头,是怎么了?
什么?柳罗衣疑惑地摸了摸,快步走到铜镜前,照了照,惊讶地看见额头有一抹红,她又凑近看了看,差点叫出声来。
裳儿,昨晚发生了什么?柳罗衣睁大了眼睛,急忙用帕子去擦那印记。
昨晚,姐姐喝多了,将府中闹了个天翻地覆,还硬是扒着柱子不下来,谁劝都没辙,最后还是公主来带走的你,怎么,你都不记得了?我还叫人熬了醒酒汤,阿姐快来喝一点,会好受些。柳玟裳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公主?柳罗衣用力敲了敲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便是满河灿烂的河灯,如同仙境一般,让人难以忘怀。
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许多河灯。她为难地说,但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纠结急了。
先吃了东西再想也不迟。柳玟裳说。
柳罗衣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又吃过饭,便打算出门找尉迟离问问清楚,谁知刚走出门去,就听见有婢女跑来通报:小姐,尉迟公主来了!
柳罗衣闻言,急忙大步跑了出去,柳玟裳都没追上,她刚迈过门槛,就差点同尉迟离撞在了一起。
小柳儿,你醒来了,我以为你喝成那个样子,会睡到午时呢。尉迟离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她带头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道,你快去准备准备,有什么要带的都拿着,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北域。
真的?柳罗衣眼睛亮了,她快步跑到柳罗衣前面,神情又有些担忧,可是,我爹爹不同意怎么办
你是真的想同我走吧。尉迟离一撩头发,冲她眨了眨眼。
柳罗衣用力点头。
那不就得了,放心,我不会丢下你。尉迟离偷偷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这才带着笑意往屋中走去。
柳罗衣愣在原地,兀自低头笑。
尉迟离迈过两道门槛,柳儒便也迎了过来,他的眼神中带着防备,看见跟在她后面的柳罗衣后,这样的防备更甚。
罗衣,过来。他沉声道。
柳罗衣下意识想动,但是看看尉迟离,又轻声道:爹爹,我想去北域看看。
柳罗衣!柳儒提高了声音。
柳大人。尉迟离开口道,她声音不高,却能恰恰好压住柳儒的话,您听到了,她想去北域看看。
尉迟公主,我如今拉下这张老脸求您了!罗衣她是我的命,若是她出了事,我就是死了,也无颜去地底下面对她娘。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但是在罗衣的事情上,恕我坚决不能同意!我是她爹,罗衣自小孝顺,她不会同你走!柳儒双目圆瞪,说得胡子都在颤动。
柳罗衣被他这副样子,吓得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