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美而不自知,或许能增添风情,但晏容秋的不自知,已是一种潜在的危险,甚至是无意识的罪行。
至少,贺铸是这么认为的。
助理一直不吭声,晏容秋刚想继续逼问,却听见贺铸在他耳畔道:请转身。
太近了,气息都掠过了他的耳廓。
转过来,晏容秋发现,自己离贺铸果然只有一步不到的距离。
这个结不行。
贺铸沉声道,抬手扣住他的领带结,一勾一松,轻轻解开。
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两人之间那一步不到的距离,仿佛也成了精确计算好的伏笔。
让造型师来吧。晏容秋想往后退,却是冰冷的镜子。
请抬头。
贺铸的声音并无波澜,垂绕着领带的手伸了过来,指节微微屈着,晏容秋怕他要来抬自己的下巴那样真是太奇怪了,于是只得赶紧乖乖抬起下颌,就这么僵硬地站着。
他没察觉,因为身高差距,这样一来,仿佛变成了含情脉脉的上目线的注视。
领带环上晏容秋的衣领,料子是漆黑的略带光泽,他的颈项却比雪还白,纤细而修长,让人联想到水边的白鹳。白鹳浑然不知捕食者的窥伺,还是乖巧地、安静地将最脆弱的部分完全展露在了天敌的面前。
男人的动作优雅流畅,手也生得白皙漂亮,骨节利落匀称却不显,手指长直而有力,看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标准的钢琴手。晏容秋不由自主地想。
只是,在指关节的地方,隐约有几处淡淡的伤疤,看着似乎是打架留下的陈年老伤。回想起贺铸狠揍江宇宁时的样子,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会存在了。
这个人的身上,好像共生着几种截然相反的特质。沉默与暴烈,谦和与强势,驯良与不羁,不知道哪些是虚像,哪些才是真实。
都说一个人的成长经历会密切影响他以后的性格习惯那,贺铸呢?说起来,除了在西衡洲那晚,自己好像从没听他提起过有关他家的任何事情。
他的家里,也没任何与家人有关的蛛丝马迹。
干干净净,干净到哪怕他突然消失,也没有人会发现的程度。
您在想什么?
耳边,蓦地响起贺铸暗哑动听的声音。
没什么。晏容秋眼睫一掀,对上男人那双一直藏得很好的眼睛,糖,好吃吗?
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贺铸的手指顿了顿,桃子味,很甜。
真的太甜了。本来,只要一丝丝的甜,就已经足够满足他。那样的甜度,几乎成了过分的奢侈。
好了。
一个精致到近乎繁复的结顺利成形,束在晏容秋的颈间
这叫埃尔德雷奇结,特点是形状饱满且富有层次感,就像待绽的玫瑰花苞。贺铸淡淡道。
很适合你。
既然重新系好了,晏容秋以为贺铸会马上退开,可对方并没有这个打算,又仔细为他整理起了衣褶,从肩膀到衣襟,一寸一寸地抚平,小心翼翼。
贺铸个子那么高,虽然也是修长俊秀的身形,可整个人还是比他大了一圈,晏容秋感觉自己几乎完全处在对方的掌控之下,任他摆弄。
想忽略这种感觉,但是不行,做不到,无论如何都无法屏蔽这个人强大的存在感。
应是要为他整理后颈的衣领,贺铸稍许往前倾了倾。
两个人,变得近在咫尺之间。
贺铸身上散发的那种仿佛来自静谧深海的气息也随之变得鲜明,海潮般席卷而来,将他的心神都轻而易举地攥取。
虽然,这种香气并不浓烈,甚至是若有若无的微淡,但晏容秋还是觉得,自己周身的空间都被霸道地侵占,就像要把他吞噬一样。
头脑好像都变得晕晕乎乎。
香水吗
不,再厉害的调香大师,都不可能调制出这样的充满透明感却又清冽锋利的惑人香气。
难道是信息素?
可是,除了三年前遇见的该死一万次的狗男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的信息素起过反应。
况且,贺铸不是最最最平凡的Beta吗?自己对体质再优异的Alpha都无感,怎么可能因Beta的微弱信息素而动摇呢?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累昏了头,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终于,贺铸收回了手,往后退开一步。
那种气息终于如退潮时的海水,丝丝缕缕地从他身边散开了。
晏容秋冷着脸,听着自己耳膜上鼓动的心跳,漠然道:谢谢。
贺铸抿了抿薄唇,好看。
不知是在夸他精心打好的埃尔德雷奇结,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略微含笑的清越声音。
小秋,原来你在这儿。
贺浔抱着一束白玫瑰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晏容秋的身上,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艳,可注意到旁边背向他站着的高大男人的时候,却瞬间凝重了起来。
先预祝你今晚的活动成功。他把花束递给晏容秋。白玫瑰鲜润芬芳,零星点缀着几种淡雅的小花,配上浅薄荷绿的卡芬纸和丝带,高贵中透着清新,也能看出送花人的用心。
这位是?
他是我今年新招的助理。晏容秋顺手把花束交给贺铸,你先去忙吧,记得交代现场活动的负责人最后和主持人再同步一遍最新的晚会流程。
贺铸沉默地点了点头,快步从另一边的门出去了。
注意到贺浔的目光一直追索着贺铸的背影,晏容秋不由有些在意,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眼熟。贺浔笑笑,大概是在《昼玩夜游》第二季里有看到过他。
这样。
该说贺浔目光敏锐,还是看得实在认真。《昼玩夜游》节目组确实会给现场一些表现有意思的Staff或群众镜头,贺铸帮忙生火那段就有被收录进正片,但也只有一两秒的时常而已,还是一扫而过的远景。
我还是第一次来蓝湖音乐厅。贺浔看了眼手表,还有时间,能陪我去外面走走吗?
走廊和贵宾室里,各处皆是穿着华美礼服的宾客,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还有媒体们的高频闪光灯不断闪烁,真是热闹非凡。
今天,贺家就你一个人来么?贺爷爷和叔叔他们呢?晏容秋问道。
嗯。贺浔转过头,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其实,我正好也有事想跟你说。晏容秋停下脚步,站定,抬起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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